“姓李的是個瘋子,只有瘋子才會想出這種以快打快的主意!”望著越堆越高的軍報,駐守在居庸關上的劉義方將軍苦笑著點評。照這樣下去,他將不得不提前出動,在博陵軍側後製造些麻煩了。否則,恐怕沒等始必的大軍“爬”到長城腳下,大部分前來助拳的部落都要知難而退。
可到底怎樣打才能有效地牽制博陵軍與河東軍,並且不至於令對方損耗太大,進而影響了其與突厥狼騎拼命的效果呢?跟李旭有著殺子之仇的劉義方苦惱地想。站在他的角度,幽州將士出手太輕和太重都不理想。太輕未必能逼得李旭將派往塞外劫掠計程車卒都撤回來,太重了,又可能引起對方在狼騎到達之前的奮力反撲,損耗了幽州的元氣。
就在他愁得吃不下飯,恨得睡不著覺之時,從薊縣趕來的心腹告訴了他一個非常奇怪的訊息。“羅大帥查出來了!步將軍自盡的前兩天,曾經派了一名親信去涿郡找李賊!”
“什麼時候?他給李賊送去了什麼有用的軍情?”劉義方聞言一愣,然後遲疑著問。一名親信能帶給李旭的東西,即便再重要,效果也非常有限。而幽州這邊在步兵被調回薊縣之前,羅大帥就向大夥交代過,很多核心機密不準說與他知道。
“好像,好像沒帶什麼軍情。只是件禮物。那人自己送完了禮物,又急忙忙趕了回來。羅大帥已經命人拿下了他,這幾天正在審問,但至今沒什麼結果!”那名心腹很聰明,將所有相關細節都探聽得極其清楚。
“什麼禮物?”劉義方更為納悶,暫且忘記了自己正在琢磨的要緊事情,迫不及待地追問。
“好像是根長槊,就是步將軍一直用的那根。據步將軍的親信說,步將軍第一次見到姓李的之時,就知道對方看中了自己的長槊。當時步將軍沒捨得給,後來姓李的做官青雲直上,他又不方便給了。”心腹笑了笑,非常不屑地評論。“不就一根槊麼,最貴不過幾十貫錢的東西,姓李的富可敵國,居然這點小錢兒也不放過!”
凡是有關李旭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好。這是劉義方身邊所有親信總結出來的拍馬屁訣竅。但是這次,他的馬屁明顯沒有拍到正地方。話說完了許久,期待中的讚賞也沒有聽見。心腹詫異地抬起頭,看見自家將軍眼望居庸關外的萬里河山,手臂明顯地在抽搐。
春風已經將那些在冬日裡看起來冷冰冰的山脈染成了一片蔥蘢,隱隱之中,有流水聲音在雲間低唱。
第六章 持槊(一 上)
槊長丈八,精鋼為鋒,青銅為纂,握之於掌,殺氣四溢。
李旭萬萬沒想到在大戰即將來臨的關頭,有人居然還千里迢迢的送長槊來給自己。這正是當年他在出塞的途中看到的那一把,虎賁校尉步兵執槊於手,厲聲大喝一個“滾”字,兩名突厥惡棍抱頭鼠竄。
之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旭子都期待著自己也能擁有一把長槊。像步兵校尉和羅藝將軍那樣,將膽敢侵犯中原的塞上狼騎打得屁滾尿流。這個夢想幾乎貫穿了他整個年少歲月,直到遼河上的那把大火將其燒得千瘡百孔。而現在,槊鋒上隱隱透出的血痕又將那些夢想全部喚醒起來,從沒有過的清晰。
他當年崇拜羅藝,崇拜步兵,崇拜這些人憑藉馬背上的功夫打下了赫赫聲名。崇拜他們不為出身和門第所羈絆,可以痛痛快快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現在,他更尊敬的是步兵校尉對理想的堅持,雖然從接過長槊的剎那,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人生結局。
一把趁手的兵刃相當於武將的半條性命,除非退役或者自認為沒有了生存的希望,武將們不會將趁手兵器送給別人。顯然,在派遣心腹送出長槊的瞬間,步兵將軍已經做好了人生最後的選擇。他無力阻攔羅藝拿虎賁鐵騎去實現自家爭奪天下的夢想,但他卻可以用生命捍衛自己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