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玹一開始本想搪塞兩句,她急著走人,但聽到後頭,少年愈說愈荒唐,便忍不住要嗆聲。
「嘖!瞧你這張嘴,說過中聽的話沒?」
少年揪著她的臉頰道:「多成幾次,老天便可以看到你我之間的羈絆有多深,會記在心底的。我要用一塊勾玉栓住你的來世,再用誠心誠意栓住後世所有。」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罷。」
宋清玹不跟他多做糾纏,不然一準沒完沒了,少年黏糊死了。
將軍府門前,尉遲小將軍狠抱了一下心上的姑娘,她便飛快推開他上了馬車。
「籲——」
車夫揚鞭起勢,車輪滾滾將行不行。
宋清玹掀起簾子看了一眼,少年立即揚唇笑別,哪怕心裡頭還在記恨她方才推他推得那般快。
「噗嗤。」真像個傻子。
宋清玹笑,少年眼眸如三月春水般清澈乾爽,像極了在酈城見的第一面,那時她以為他是個純真的少年郎。
誰能想到長得這般精雕玉琢的少年郎背地裡是個狠角色呢?
馬蹄聲塔塔,行過長街窄巷,最後停於一家酒樓前,宋清玹下馬車,抬頭望,奢樓雕簷映日,畫棟飛雲。
沈韞默然在窗欞前瞧著樓下的動靜,負手而立,白衣被風颳得簌簌作響。
他應該感謝陳御替他安排了這一出,他也定當會送份大禮回敬。
隨著輕微的腳步聲以及門被推開的響聲,又聞小二告退。
清甜的香味絲絲縷縷傳到鼻尖,宋清玹身形一頓:「沈韞哥哥?是你?」
沈韞轉過身來,勾起唇淺笑,眼眸深處無波無瀾:「蕎蕎,我來送你。」
二人在檀木椅上落座,一時無人開口說話,房間陷入沉默的寂靜。
良久,沈韞抬眸,露出那雙清冷的眼睛:「北夷路途遙遠,一切可都準備妥當?」
宋清玹緩緩點頭:「嗯,你不必擔心。」
「你甘心麼?甘心我們就此形同陌路?日後我會娶旁的女子,生兒育女,共伺高堂,同那人攜手白頭。
若是再有人同我提起你,我心間便再也沒了波瀾,那時,我會說,識得。這般再過些年頭,或許就該記不清你的音容相貌了。」
宋清玹眼睫顫了又顫。
這些她在更早些的時候就想過,每每想起便是剮心之痛,如今時過境遷,那些感情都已經隨風飄逝。
「我盼著沈韞哥哥新翁之喜、弄璋之喜、弄瓦之喜三喜皆有,或許我是沒有緣分見著了……」
沈韞呼吸一窒,再也沒有比這更錐心的祝語。
他嘲弄似的輕笑:「可是我不甘心,你及笄成人是我,你春心萌動也是我,幾栽寒暑相知相伴,憑什麼最後不能是我?」
杯裡的茶水倒映著沈韞蒼白的臉色:「世事弄人。罷了,你知我從來不曾真正勉強過你。」
沈韞沒再多言,他替兩人分別倒了一杯茶水,那雙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掌蒼白無生氣。
宋清玹拿起瓷白的杯盞,輕輕抿了一口,唇上染著潤澤水跡,紅唇闔動,又接著嘗了一口。
「這茶?好似有些不同?」
沈韞冷眼看著:「味道如何?」
「微甜微澀,倒也不差,是今年的新茶麼?」
「嗯,多飲些,日後怕是便沒有機會了。」
沈韞彷彿被黑暗籠罩,他再沒有更清醒的時刻了,頭腦清明地知曉自己在做什麼,是在深思熟慮過後做的一個衝動的決定。
魯莽、不計後果,哪又如何?
他這一生,活到如今,從來沒有這般過,試一回又能如何?
夜裡千迴百轉過,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