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玉回過神,答道:“是楊嬸子和花嬸子,一個送了時鮮的葡萄,一個送了兩條活魚。”
“耶?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人人來送禮。與我瞧瞧。”
金林氏接過她手裡的活魚,又撿了一個葡萄放進嘴裡。
“魚不怎麼肥,葡萄倒還甜。”她砸吧著嘴,“正好午飯加菜,回頭給她們一人送對蠟燭罷了。”
她自言自語合計著,拎了魚,正要回身,見李承之提著一籃子葡萄站在水盆邊上,頓時有些不快。
“豆兒,不是娘說你,大少爺是客人,怎好讓他幹活兒?”
金秀玉忙搶過李承之手裡的藤籃,一疊聲道:“放著我來。放著我來。”
金林氏拿手指點了點她,轉身拎著魚進了廚房。
金秀玉提了個小板凳坐著,將葡萄放進水裡清洗。抬起頭歪著腦袋看李承之。
李承之揹著手,點點頭。道:“洗得仔細些。”
“是。謹遵大少爺之命。”金秀玉一面面彎腰點頭。好似一聽話的奴才。
李承之嘴角上揚,慢悠悠踱到陰涼地方,拖了把竹椅坐了,椅上原有把葵扇,他拿在手裡搖著風。
金秀玉拿眼睛看了他幾次。
李承之身量修長,坐在椅上,腿還伸得老長,一隻胳膊曲著,橫放在膝上,另一隻搖著葵扇,側著臉,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著。
坐得倒好看!金秀玉暗暗嘀咕。
剛把葡萄洗好,她用藤籃子裝了,端到堂屋桌上放著。
只見金老六站在廚房門口,揚聲道:“蠟燭已成形,只剩一道改紅,大少爺可有興趣一觀?”
李承之站起身來,應道:“自然要看。”
兩人先後進了廚房,只見桌面上整整放著一板一板白色的蠟燭,金林氏正將鍋裡多餘的油都舀出來盛到原來放烏桕脂的木桶裡。
金老六則提了一桶紅色的烏桕脂過來,倒進鍋裡,金林氏到灶口添柴加火,不一會,便是一鍋子大紅色的烏桕油。
專門又有一個陶缸,金林氏將化開的紅油舀進陶缸裡。
只見金老六提了一塊木板在手上,往陶缸裡一伸,又重複著浸油的步驟,這回沾了油膏的蠟燭,外表就變成了紅色。
這才是平常所用的蠟燭呢。白色的只能喪事用,這紅色的才能用在紅事,或者祭祖,或者祈福等用途上。
已經完成最後一道工藝“改紅”的蠟燭,尚在等待冷卻凝固,一排排的木板整整放在桌上,有高有低,蠟燭也有粗有細,四根釘的木板,蠟燭就粗些長些,九根釘的就細些短些,若有十六釘的,自然更加細小。
金老六一樣一樣指給李承之看,介紹著哪個是足斤,哪個是行斤,哪些又是大四兩、小四兩。小四兩已經是十六對才能有一斤重,還有一種比它更加小巧的,看形狀只怕與金秀玉的小指頭差不多大小。
李承之疑問道:“這樣小巧的蠟燭,卻是做什麼用的?”
金老六笑了笑,道:“大少爺生在富貴人家,所取所用都是最上等的,自然從未見過這樣的蠟燭。它的名字叫做三拜燭,常做掃墓祭奠之用,因著窮人家捨不得用大蜡燭祭奠,只要這般小巧即可。也是因著這小蠟燭多用在祭奠拜祖先上,才得了個三拜燭的名兒。”
李承之捏了一支三拜燭在指頭上,問道:“這三拜燭只怕要幾十對才能有一斤重。”
金老六點頭道:“是,按咱們家的大小,是四十五對一斤。”
李承之點點頭,暗歎原來平民老百姓還有如此拮据的情形,竟是連祭祖都捨不得多花費一點。
“聽說金伯父有門獨家手藝,便是能描繪龍鳳燭,淮安城內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不知今日承之可有幸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