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象是一團曾熊熊燃燒的烈火,即將熄滅,只餘一堆灰燼,再也無法照亮眼前這人和那個在宮中的深愛之人。 他靜靜地看著慕世琮,顫抖著伸出手,握住他的左手,慕世琮被他指間的寒意刺得一哆嗦,強自將哭泣聲壓在了喉間。
他反過手來,緊緊握住孔瑄冰冷的手,絕望的眼神望向孔瑄:“那容兒呢?你若是死了,容兒怎麼辦?!”
孔瑄面色漸轉蒼白,想起容兒,想起那霧海邊的誓言,翠姑峰的小屋,過去的那個如夢一般的冬季,他的胸口便疼痛至難以呼吸。
他的眼前一片恍惚,容兒,我終要負了你,終要將你一個人拋下,終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了。
恍惚中,這一年來的往事,悉數湧上他的心頭。
麗陽下,他奪了她的青雲,回頭向男子裝扮的她送上一個笑容和一個響指,那一回頭,就是他與她緣份的開始;
戰場上,他將手持大旗的她從戰場中救出,她落在他的身後,他回頭向她朗朗而笑,那一回頭,他與她,再也無法分離;
軍營同營共宿,朝夕相處,他雖開始沒有看破她的女兒身份,卻也覺她與眾不同,她清冷的眼神總是那樣安靜地望著他,平和的話語中總是透著錚錚傲骨。
察探地形,讓他發現了她的女兒身,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欽佩,原來,世間真有如玉清娘一般的女子,真有這般不輸於任何男兒的巾幗英豪。
他的心暗暗的,不自覺的向她靠攏,為她遮掩,為她守護,照顧生病的她。不為別的,只為能繼續看到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似也能給糾結在恩與義之間的他一絲勇氣和希望。 當她女裝出現在安州城頭的那一刻,他發覺,自己的心徹底地交給了她,交給了這個如青菊一般美麗綻放的女子,再無半分猶豫,再無保留的空間。
他是多麼幸運,能得到她如太陽一般熾熱的愛,與她同生共死,與她度過如詩如夢般的那個冬季。但他又是何其不幸,不能陪她一生一世,不能再為她擋住風風雨雨。
為何,命運要這樣殘酷的對待自己,對待那麼善良、純淨的她。自己是多麼的想為她而活下去,可如果活下去的代價是付出千萬人的性命,那活著豈不是比死了更痛苦千萬倍? 可如果自己真的在她面前死去,又讓她情何以堪?讓她如何面對愛人因己而死的真相?!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鬢邊的白髮,容兒,我怎能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模樣?!我寧可一個人孤獨的離去,也不願讓你看到這樣的我,不願你的餘生活在自責與痛悔之中。
孔瑄平靜地望向滿面淚痕的慕世琮,緩緩道:“侯爺,我想求你一事。” 慕世琮的心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沉浮浮,看不到一絲光明,他不敢望向孔瑄,顫抖著搖頭:“不,你不要求我,我不會答應你的,我只要你活下去。”
孔瑄微笑著搭上他的右肩,輕輕搖晃了幾下,嘆道:“侯爺,我們認識幾年了?” 聽不到慕世琮回答,他仍是微笑著沉入回憶之中:“我們認識有六年多了吧。那時,我們都還是意氣少年,你爭強好勝,從不肯低頭認輸,我呢,雖是有目的地接近你,卻也總是被你激怒。我們倆,打過多少回架,怕是誰也記不清的了。”
慕世琮悶聲道:“那是你總讓著我,我心裡清楚的。”
“是我不好,不該讓著你,我心懷不軌,有負於你的情義。”
“別說了!”
“不,侯爺,你聽我說,一直以來,是我對不住你,能得到你的原諒,是我孔瑄三生有幸。但我今天,還是想求你這件事,望侯爺看在我是將死之人的份上,答應我。”
慕世琮五內堵塞,硬生生把淚逼回心口,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塵土,不發一言。 “侯爺,我走之後,容兒,就拜託給你了。我相信,侯爺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