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範大人看著他,彷彿笑了一下,但臉上的肌肉卻紋絲未動,燈光下的臉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蠟黃色。杜大人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這麼清晰地看著他的臉,冷不丁就看出了異樣,他的臉好像不大真實,鼻翼間隱約有道裂縫。
“範大人,你的臉……”
範大人依舊按著他的手臂,將臉湊得更近一些,語含笑意道:“我的臉怎麼了?”
這種距離上的逼近令杜大人感覺很不舒服,然而,盯看著朝廷大官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行為。於是,他只好訕笑著使勁眨了眨眼,表示自己老眼昏花了。恰在這時,戲臺的樂聲陡然拔高一個音節,溫良辰的嗓音倏忽高亢,清亮到凌厲。
突兀之極!
一朵明亮刺目的煙火驀然爆裂在半空裡,“嘭”的一聲勁響,濃濃的白色煙霧四散開來,迅速瀰漫至整個室內,伴隨著濃煙一起漫延開來的,是刺鼻的異味,似乎是硫磺,還夾雜著一股奇異的香氣。
杜大人剛一聞到這股味道,胃裡就有一種噁心的感覺,好像有千萬條蟲子在嗓子眼裡蠕動。這一下,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禮節面子的問題了,一把甩掉範大人的手,起身朝門口狂奔過去。但因周圍濃煙漫散得很快,他立刻就迷失了方向。
周遭的氣氛異乎尋常的靜,沒有一個人說話,唯聞粗重的呼吸聲,作嘔聲,鐵器相擊聲……戲臺上的音樂居然仍在繼續,只是那琴鼓裡已然充滿了冷峻蕭殺之音,恍如鐵馬金戈的塞外沙場,殘酷濃烈的殺氣肆無忌憚,縱橫馳騁。緊接著,他嗅到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它像深山裡一小股噴射而出的山泉,精準無比地迎面撲向他的鼻子。如此刺激的味道,使他能夠想象得出那道血線噴薄在空中的弧度,必然很短暫,但足夠優美。
胃部的強烈不適,令他站立不穩,慌亂中摸著一隻椅背,立刻彎腰狂嘔,翻江倒海似的幾乎把腸子都吐出來。吐完之後,他的腦袋稍稍恢復清醒,但只得清醒一秒,或更短的時間,空氣裡的異味便再一次包圍了他的鼻子,各種各樣的異味撲鼻而來,人體毛髮被燒焦的焦味,皮肉腐爛的臭味,鐵器混合了血液的冷腥臭……以及生命猝然衰亡時迸發出來的一切異味,宛如洪水決堤般向他的嗅覺襲來,其中最濃烈的,依然是血腥的臭味。
杜大人的兩條腿彷彿灌了鉛似的沉重,全身無力的癱軟下去,他將自己的腹部死死抵在椅背上,直到椅子承受不住重量,失衡倒地,他的整個人也跟著翻倒下去,意識迷糊中,他感覺有個人逼近身前,他伸手攥住對方的衣袍下襬,虛弱地叫道:“幫幫我……”
濃霧迷漫之中,對方依稀輕輕地笑了一聲,聲音裡有濃濃的諷刺意味。緊接著,杜大人感覺有一個冰冷的鋒利的東西刺進自己的胸腔。
與此同時,杜涼夜的心裡猝然生出一股尖銳的疼痛。
她頓住身形,鮮血淋漓的寶劍停滯在半空裡,一動不動。她那張清妍絕豔的臉上有一種惘然若失的表情,彷彿遺失了生命中最最珍貴的東西。她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個空蕩蕩的洞,涼颼颼的冷風不斷地灌進去,灌進去,以至於麻木得沒有任何感覺。
機不可失!
一道凌厲狠絕的刀光斬向她的後頸,刀勢疾響,宛如風雷,刀勢之快,酷似閃電,或許比閃電更快,幾乎不能目測。然而,有一個身影比這記刀光更快,他推開了杜涼夜,替換到她的位置上。
風雷刀一出,絕不回頭!
星滅光離之間,眼看刀鋒即將吻上他的脊背,杜涼夜迅疾一招,橫劍回檔。只聽“戕!”的一聲,火星四濺,銳利的劍鋒寸寸折斷,她的整個手臂及半個身子幾乎麻掉。但是,那一刀依然準確無誤地砍在了慕容秋水的背上,所幸八成力道已經被她的劍鋒消耗,餘下的兩成不足以造成重傷,然,滾滾血珠侵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