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從陰影中一步走了出來。從樹下到墓碑不過十來米,可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冒出一股鑽心刺骨的痛意。
蹲□體,唐頤將手中的花束放在他的墳墓前,伸手撫過他的照片。黑白相片上的人,依然溫柔微笑,彷彿他不曾離去。眨了眨眼睛,淚水滑落,曾經炙熱的愛戀,如今,只剩下這座冰涼的墳墓。
她動了動嘴,想說一些離別的話,可張了嘴才發現,今生的緣分,一旦畫上了句點,說什麼都是蒼白,做什麼都是徒然。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唐頤轉過身,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看到了科薩韋爾。
這是一張和他極其相似的臉,卻沒有他那不凡於眾的氣質,她很快便認出了兩人的不同。
年輕人在她的注視下有些不自在,伸手擋在嘴前,乾咳了下,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科薩韋爾的堂弟,艾利克。在巴黎的時候,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唐頤轉回臉,沒再看他,對這個人的存在完全不感興趣。也許這個舉動很無禮,可她實在很累,心中積壓了太多的悲傷,幾乎將她逼瘋,讓她無力再去顧忌其他。
艾利克也不在乎,伸手掏出一封信遞給她,道,“這是我哥哥寫給你的。另外,裡面還有一把鑰匙,他的部分財產將由你來繼承。”
唐頤不記得他還說了些什麼,也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她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了信紙上,好似上頭還染著科薩韋爾的體溫。將鑰匙捏在手心裡,她開啟了信。
親愛的唐頤,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陣亡,雖然這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情景,可我們不得不面對。
在蘇聯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中度過,每天都有戰友在身邊死去,我害怕下一個就是我。我一直很努力地想生存下去,可是上帝似乎卻不願和我們同行,沒有食物、沒有槍彈、沒有醫藥……最後就連我們的鬥志也跟著喪失了。
可是,無論這裡的環境多麼惡劣,傷口的疼痛多麼劇烈,我仍然沒有放棄活下去的信念。因為我答應過你,我要活著回來,我會再給你一個孩子。每天都對自己重複這一句話,當它被重複一萬遍的時候,謊言也會變的真實。
……
今天,我失去了最親近的部下,彼得。他是為了救我,而被子彈射中大腦,一槍斃命。看見他在我身邊倒下,我的信念瞬間倒塌,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可是,當我想起你,力量彷彿又回來了不少。躺在這冰冷的防空洞裡,我反覆親吻著你的照片,只有這樣,才能重燃希望,讓身體上的疼痛不那麼清晰。
我們在撤退的路上,遭到了伊萬的偷襲,窮途末路的絕望把我們都逼瘋了。這不再是一場戰爭,而是屠殺,我們每個人都是屠夫,見人就射。感謝上帝,血洗大地之後,我們獲得了短暫的勝利,可是和總部的通訊卻中斷了。
當時,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能再給親愛的寫信了。請原諒我沒有回覆,但你的來信我一封封都藏著,它們染著我的血,帶著你的思念,也是我走下去的希望。
我愛你,唐頤,用生命愛你。可惜生命是這樣的脆弱,我憎恨自己,為什麼沒有九條命?這樣,九死一生後,便能回來找你。
不管我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要輕言生死,就當是為了我。我知道你不喜歡庫里斯,我也憎恨他,可是,在我走後,他是唯一一個有能力顧全你的人。我和他做了一筆交易,他會當你的守護神……
伊萬已經攻到外面,沒有退路了。現在我該拿起槍,繼續奮鬥到最後一秒,可是我卻忍不住取出了筆,寫下這些字。
也許,是最後一次重複,可我還是要說,我愛你,唐頤,你的名字是我死前說出口的最後一個字。如果,將來你選擇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