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尉大人有話,民女敢不洗耳恭聽麼?”石嵐把雙手齊於左胸側,右腿後支,然後微微蹲身,莊重而遲緩地回了半個萬福。緊跟著,她利落地後退半步,以方便自己能直面秦叔寶的逼視。過去所有罪孽,在李旭將賣身契歸還到手中時,她已經償還完畢。如今,已經迴歸到草民身份的她,著實沒必要畏懼秦叔寶什麼。
“石姑娘,無論你自認是石子河的兒媳,還是她的女兒,我想請你記清楚了兩件事情!”秦叔寶在馬背上坐直身體,正色說道。女兒兩個字,被他刻意咬得很重。雖然他此時再多拆穿一次對方的身份於事無補,但他寧願讓對方明白,並非所有人相信她的謊言。
“第一,令尊死在裴長才手中,令兄在陣前為我所殺,兩件事,都與旁人無關!”說到這,秦叔寶故意停了停,用目光緊盯對方的面孔,直到從石嵐臉看到了自己預料中的驚詫,他才緩了口氣,繼續強調:“第二,姑娘要想替兄報仇,隨時找秦某便是,請勿殃及他人!”
眼前面孔上的表情快速發生著變化,先是驚詫,後是悲憤,隨後,震驚悲憤全部崩潰掉。秦叔寶看見了清晰的淚痕,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忍。但幾乎就在頃刻之間,淚痕被石嵐用一雙髒手抹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般,倔犟的女子搖了搖頭,給了秦叔寶一個非常清晰的回答。
“石豹在兩軍陣上死於秦督尉這樣的名將之手,可謂死無所撼。小女子不才,但‘當面不讓步,舉手不留情’這句話還聽說過。”說到一半,她也刻意停住話頭,用還帶著淚花的目光毫無畏懼地盯住對方,直到把秦叔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笑了笑,繼續說道:“第二,我想將軍自己也明白,憑小女子的身手,再練一百年也難望將軍項背。所以報仇一說,更屬無稽之談!”
“好一個刁鑽古怪的女子!”秦叔寶聽得心中又是一嘆。幾乎是出自本能地,他把右手伸向了馬鞍橋。他有些後悔放過眼前這名女子了,多年的行伍經驗告訴他,對方表現得越鎮定,將來反噬的風險越大。但他卻無法對一名手無寸鐵的女子下手,雖然從石嵐眼裡他已經看到了濃濃的怨毒。
“怎麼,秦將軍還怕我一個小女子麼?”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於生死關頭走了一圈,石嵐輕輕上前半步,逼問。
二人目光於半空中再度相遇,碰撞,彷彿迸射出一串淒厲的電火,令秦叔寶身邊的日光都為之暗了暗。沒來由地,身經百戰的秦叔寶被那**辣藏著毒液的目光逼視得心裡發慌,逼得想用武力直接解決。如果對方是個男人,他可以一笑了之。連握刀的正確姿勢都不懂的人,根本不配他秦叔寶出一次手。但對方是個女子,一個具備八分姿色,十分心機和滿腔怨恨的女子。對著這樣一個女子,秦叔寶驕傲不起來,也發揮不出原有的威風。
“連親生父親腦袋都敢割的女子,叔寶兄跟他費什麼話,一鐧打死便是!”羅士信策馬從後邊匆匆趕來,看見秦叔寶居然被一個犯婦逼得縮手縮腳,氣憤不過,大聲喊道。
“這不是羅督尉麼?不知道民女身犯何罪,值得羅督尉喊打喊殺!”石嵐猛然扭頭,衝著羅士信追問。
氣勢洶洶衝過來的羅士信也被問了個一愣。他今天陪李旭去“人市”,同時打算順手為自家挑了二十幾個健壯的俘虜。本來這些無聊的事情該由羅府的管家去做,但羅士信怕管家無法威懾住那些叛逆,所以才親自動手。誰料剛挑到一半,卻看見李旭把叛匪頭目石子河的女兒給買走了。緊接著,他又看到秦叔寶策馬追了出去。羅士信怕其中有什麼誤會,不得不放下手頭事情,匆匆忙忙地追趕秦叔寶。誰成想被擁擠的人群耽擱了片刻,等他趕到了正地方,卻只看到了一個稀裡糊塗的結尾。
“她不是已經成了仲堅的家奴了麼?怎麼這等刁奴,仲堅也不教訓!”羅士信用力呼了一口氣,向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