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著一節被單,擦著自個兒手指頭上的血,她板著臉說:“我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你今兒介條命就是跟閻王爺借的,你要是安安分分忘了從前,你就多活幾年,要是不長記性,還春禧長春禧短的,到時候,別說我會親手打死你,就連你那哥哥白扇,我也不會放過。”她這話不是假話,她石猴子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救人一命聖造七級浮屠的事兒她不稀罕,她有她的準則,能救的她救,可腥味惹到自個兒身上,即便她春禧是舒舒的親閨女,她也會親手毀了這一切。
猴子的一張臉,熱起來雖不慍不火,可冷起來,卻是無形的懾人,春禧許是被驚著了,竟一句話沒說,只是眼淚越流越多。
小猴兒知道她不該再多留,反正瞧見她如今也無大礙,便給她蓋上了被子,瞧也沒瞧她,抬屁股走人。
要到門口的時候,只聽身後傳來一句蔫兒蔫兒的抽搭聲。
“逢初一十五,春……白玉霜能給娘燒紙錢祭拜麼?”
“不能。”小猴兒回頭,話裡有話的警告道:“不想害了你孃的名節,就別做介些沒用的事兒。”此娘非彼娘,見這蠢丫頭一心認為烏林珠是她娘,小猴兒不知道是悲哀還是幸福。
“那主……福晉,你還會來看春……我麼?”
“不會。”
……
“真是個狠心的娘們兒。”小猴兒才出來,跟外面兒聽的一清二楚的延珏咂嘴道。
小猴兒懟他一拳,白眼道:“別說的你多活佛菩薩似的,你丫也不是個好鳥,甭跟那烏鴉笑話炭黑。”
這是實話,延珏也不惱,道是哥倆好的摟過了自個兒媳婦兒,呵呵笑著吹了個口哨,道:“要麼都說這臭魚配爛蝦,碰著爺兒樂意收了你,自個兒美去吧!”
……
在白扇那拿了些銀票僱了量車,這兩口子從廠甸回了王府,要說這大年初一,過的也算熱鬧,再怎麼說,也算吃了兩個他祖宗爺兒給偷的倆包子。這可是比再好看的炮仗都稀罕多了。
可你說這怪不怪?
這頭午給倆破肉包子塞的饗足的胃,一回到王府,又開始犯上作亂了。
彼時延珏並不在府上,在他跟猴子商量一番後,覺得春禧還活著的事兒,怎麼也要告訴二哥一聲,就算二哥心裡始終不舒服,可這麼多年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容了,也不會差這些,更何況,若是不讓二嫂得知如今春禧的情況,怕是終其一生,她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睿王府,槐暖軒的正房內,於得水捧著一個朱漆嵌螺鈿的大果盒,彎腰站在盤腿兒坐著的小猴兒跟前兒,苦口婆心的勸著。
“我說女主子啊,您就甭為難奴才了,您就吃點兒吧,您說您才剛的晚膳全都給吐了個乾淨,這會兒再不吃些小食,到時候爺兒回來,定是要責罰奴才的啊。”說罷,於得水把盒子放在炕几上,揭開盒蓋,裡頭是金絲棗,木樨藕,水波梨,還有兩樣點心,瞧上去煞為好吃,可——
“都拿走,拿走,甭跟介噁心我。”小猴兒邊反著胃,邊懊惱的甩著手,彼時惡狠狠的拍了下肚子,心氣兒不爽。
“死崽子!叫你餓著你娘我!你給我等著,等你生出來,一口奶也甭想叼我的!”
當然,此時的小猴兒不過是脾氣不好,胡說八道跟這兒撒氣,可不想,這一句玩笑竟成了真,福祉這輩子,當真一口娘奶也沒叼過。
卻說這時,正當於得水為女主子這口無遮攔臊的慌之時,婧雅來了。
但瞧婧雅一身寶藍色莽段旗袍,身形優雅而儀態端莊,進來時,一如平日般禮數周到給小猴兒請了安後,又面帶微笑朝同她作揖的於得水略點了下頭。
彼時小猴兒倚在方枕上,也不說話,只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她,瞧的婧雅忙淡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