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的兵扛著扁擔,兩頭掛著個桶,裡面全是窩頭,大家也管不了冷暖了,他一路走,跟在後頭的小兵就一路塞,學兵們一人兩個,拿到手就狼吞虎嚥,戰壕的泥沙滾落了掉在窩頭上,撣兩下就繼續吃。
城牆裡邊臨時建立了一個指揮部,裡面只有學兵團的團長和一些軍官,他們全是成年人,可其性質大多類似於大學軍訓的教官,並非留守的戰鬥人員,此時十來個軍官站在那兒看著桌上的地圖。
黎嘉駿瞄了一眼就縮到了外面,她朝守門的警衛員笑了笑,站到一邊,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打聽:“小哥,現在什麼情況呀?”
警衛員想了想,答道:“原以為鬼子下了宛平會直接去團河,結果人繞路到這了。”
“這兒……現在……什麼情況啊?”
“……只有孩子兵,原本一千七百個,現在,還有一千多吧。”
黎嘉駿往外望望,忽然覺得非常可怕。
也就是說現在南苑會不會破,就看這群孩子能不能頂到援兵到達了?
“援兵,援兵啥時候能來呀?”她近乎小心翼翼地問。
警衛員沒說話。
黎嘉駿感到一陣絕望。
一千來個娃娃兵跟近千個日本兵,長城那會兒成年人的死傷比還歷歷在目,這只是群孩子,他們能做到哪一步?
她手裡一直握著王連長給自己的槍,此時她拉開槍栓往裡看了看,子彈還有,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坐著,前頭小跑來一隊抬著彈藥箱的人,放在指揮部門口叫了聲:“剛才沒拿手榴彈的過來拿!子彈每個兩百發,不夠數的也快來補上!”
有幾個學兵小心翼翼的列隊回來,拿了一小袋子彈和四顆手榴彈走了,黎嘉駿等學兵都領光了,看彈藥箱裡還有,湊上去問:“有多的?”
發彈藥的軍官挑眉看了她一眼,問:“會打槍麼?”
黎嘉駿熟練的拉開槍栓又拉上,老實噠:“槍會;手榴彈沒扔過……我力氣小,給不給隨便。”
軍官回頭對他的身旁計程車兵笑:“終於有個會打槍的了。”他掏出兩布袋子彈給她,“拿好,指不定要指望你嘍。”
黎嘉駿接過布袋系在身上,又拿刀子在布袋上劃了個口子方便等會取子彈,一邊做一邊問:“什麼意思呀?”
軍官往外挑挑眉:“剛教會那群娃娃怎麼拉槍栓,你說說什麼意思?”
“啊?”黎嘉駿手一抖差點扔了手裡的子彈,“他們還沒學會打槍?”
“會瞄,都沒實彈過。”軍官嘆氣搖著頭,“今兒個是要栽在這兒了,小姑娘,你是那個記者吧,自個兒小心了,戰場上沒誰顧得著你。”
黎嘉駿點著頭,魂不守舍的走回牆根邊,抱著槍坐下。
這下好了,生存難度直線升高,這個陣線只有娃娃兵就算了,娃娃們還從來沒打過槍……
……還不如她……
是不是應該寫個遺書了,她默默的想。
天色略亮了,經歷大半夜的轟炸,留給雙方的喘息時間也只是兩個窩頭的功夫,黎嘉駿撈了個窩頭就著灰水啃了,剛吃完就聽到一陣號令聲,隨著命令一聲聲傳下去,遠處隱隱的有叫聲傳來。
她露頭眯眼往遠處看了一眼,遠處地平線上,坦克和人的影子湧動著撲了過來!
日軍開始進攻了!
鎮外的戰壕一層又一層分佈著,連城門口都橫著一道深溝,遠處幾十米外都能看到有學兵從戰壕裡露一下頭再縮回去,近旁有個老兵用口音極重的方言喊著:“唄動!唄動!等看清嘍!等看清!現在打不卓!”
於是學兵們趴在戰壕裡死死盯著遠處的人影,一動不動,汗流浹背,整個陣地上除了命令聲再無其他,安靜到如果黎嘉駿不努力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