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在花園裡追逐過她的那個瘋子,據林達海說,他叫方樹白。
今天,方樹白與前幾次白蕙見到他時很不相同,他衣著整潔,神情鎮定,甚至可以說臉上有一種安詳的表情,這使他顯得比前幾次所見要英俊神氣得多。這實在可以說是一個很漂亮的中年男子,絕不亞於西平。
見白蕙一直在凝視自己,樹白轉過身來,微微向白蕙鞠躬,而就在他鞠躬後站直身子時,白蕙一下瞪大眼睛,那是什麼?在那男子的黑西眼裡,繫著黑色領帶,而領帶上卻那麼顯眼地佩著一枚金光燦燦的蝴蝶蘭形的領帶扣,就和媽媽儲存著的那個一模一樣!
白蕙想再好好看一眼這個領帶扣,並仔細地問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但還沒等她下決心叫住他,方樹白已離開清雲的墓碑,快步走出墓地。
白蕙走到媽媽墓前,在墓碑底座的石頭臺階上坐下。她看到媽媽墓前放著一束鮮豔的蝴蝶蘭。這個季節,這種蘭花怎麼會開放呢?她拿起一看,原來是絹制的,製作得非常精巧,酷似鮮花。
媽媽墓碑前還有一堆燒紙後留下的灰燼,但其中黑白相間,雜著不少未燃盡的紙片。白蕙先是不在意地瞟一眼,發現竟是些五線曲譜。再仔細瞧瞧,那些琴譜紙的顏色、質地抄譜的格式以及音符書寫方式,使她覺得眼熟。想了一想,她記起來了:《阿多尼斯獻給維納斯》!
這使她很好奇,翻撿起那堆只剩半截的紙片。她發現,除了琴譜外,還有些鋼筆速寫畫,也許是因為畫紙比琴譜紙厚,難以燃著,有幾張畫儲存得較完整。
有一張畫上是巴黎聖母院的鐘樓,白蕙雖未去過法國,但她畢竟專攻法國文學藝術,因而一眼就認出來。還有一張畫著丁宅後花園那個亭子和亭前的一片蝴蝶蘭,畫得不僅逼真,而且頗具神韻。再翻下去,有幾張法國風景的速寫,可惜已被燒得殘缺不全。
白蕙突然注意到,在一張畫象的右下角有日期和一個花體的“B”字,就和媽媽那張畫像上的簽名一樣。她忙把剛才翻過的那幾張速寫再翻看一遍,發現只要畫紙右下角沒被燒掉的,都能看到日期和署有一個花體的“B”字。
“B”——白——樹白——方樹白!原來他就是這些畫的作者,也就是媽媽那張畫像的作者。
白蕙更認真地翻著那堆燒過的紙,又看到一張琴譜,琴譜上方有個標題《幽蘭曲》,標題下有一首法文小詩,哦!這不就是抄在媽媽那張書籤上的小詩嗎:
紅玫瑰嬌豔而高貴
鬱金香是那樣柔情繾綣
馥郁清芬誰也比不過夜丁香
可是,我只有你
一朵嫻靜而溫馨的蝴蝶蘭
那剛勁有力的筆觸也和書籤上的一模一樣。可惜曲譜幾乎全燒掉了,只剩下開頭幾小節。
看來這一堆紙片剛燃著不久就被弄滅,否則不會殘留下那麼多。白蕙想起她剛進墓地時,空寂寂的,似乎沒一個人,也許那時方樹白正蹲在地上燒紙,所以遠遠地沒看到他。是因為我的到來驚擾了他,使他不能再繼續燒,還是他有意把這些殘存的東西留給我呢?
領帶扣、書籤、畫像……看來媽媽心目中念念不忘的戀人竟是方樹白,而方樹白也一定很愛媽媽。當初他注視我、追逐我,想向我傾訴,一定是因為他神志不清時,把我誤認為媽媽了。今天他又特意到墓地來弔唁,送上媽媽最愛的花……
一個念頭突然在白蕙腦中一閃,既然媽媽的戀人是他,那麼又怎會和丁文健……會不會他才是我的父親,而根本不是丁文健。記得我追問那領帶扣是誰的,媽媽說過是爸爸留下的,說得雖然猶豫,但她畢竟說的是爸爸呀!何況媽媽讓我姓白,不就是樹白的白嗎?是因為我媽媽離開了他,樹白才變瘋的吧?
不,不對,白蕙否定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