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還轉過頭去問是儀:“此伯父之從僕耶?其所言何意耶?”
氏勳就覺得一股戾氣直衝腦門,心說我夠給你面子了。夠給你臺階下了。故意把話說得不明不白的。誰想到你仍然矢口否認。難道非要我將前情往事合盤托出不可嗎?才待再開口,卻見是儀拋過來一個稍安毋躁的眼色。
隨即是儀便問是勳:“此碑乃汝之親立耶?”是你親自立的碑嗎?是勳微微搖頭:“非也,乃倩柳使君所立。”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碑是建安八年所立,那年我跟著曹操鎮定幽州,然後最遠跑了趟遼東襄平,就不可能再到樂浪來,怎麼立碑呢?說是請柳毅幫忙立的。那就說得通啦——你有本事你問柳毅去!
是儀暗中嘆息——他也不想把事情徹底搞僵,尤其在是勳大拍胸脯,保證會照顧他幾個兒子以後——所以只追問一些細節問題,就是在暗示:我已經全都知道啦,此地也無外人,你又何必如此嘴硬呢?
其實是勳本人也覺得,我就算認了又如何?我就不是你族侄,是冒充的,你知道了又如何?你還敢到處去宣揚嗎?我名聲垮了,對你是家又有什麼好處?不管怎麼說。穿越來此,冒名頂替。也是自己心中永遠無法釋懷的一段往事,趁此機會乾脆說開來,也算放下了心中的石頭,從此可以輕裝上陣。可是再一琢磨,自己終究不是這時代的人啊,對於此世士大夫對血緣傳承究竟執著到何等程度,恐怕是難察究竟的,萬一老頭子昏悖了,非要跟我鬧個你死我活,那又該怎麼辦?我乾脆一口咬定,抵死不認,你又能奈如何?
就聽是儀又開口問道:“冢中可有遺骨?”
這話一問出來,旁邊的氏勳和是峻全都不禁渾身一震,當下緊緊盯著是勳的面孔,要瞧他是何種表情,做何種回答。就見是勳淡淡一笑,反問道:“若無遺骨,吾又如何遷葬?何必引伯父來此?”
氏勳雙眼瞪大,正想一口喝破:“此衣冠冢也,汝可算露出了破綻!”可是隨即腦海中靈光一現,卻不禁呆住了……
他本來已經在附近找到了不少昔日的莊客,可以拉過來證明自己的身份,誰想抵達朝鮮以後,柳毅嚴密關防,不但調兵守備是氏下榻之處,且但凡有人外出,必要遣兵跟隨監視。氏勳本出柳毅門下,也知道柳毅曾經到處張貼圖形,搜捕過自己,故此不敢在身後有尾巴的前提下去找那些證人——這也是是儀拖了整整兩天,才被迫無奈跟著是勳到墳前來的緣故。
當時氏勳並沒有往深處琢磨,可是如今想來——莫非這賊子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麼?他是故意請柳毅防堵自己的麼?此必柳毅洩露,並與其狼狽為奸也!倘若果真如此,那麼這衣冠冢早就被柳毅發現了,甚至還派人守墓,他會不會在是勳的授意下,悄悄地挖開來檢視了究竟,甚至隨便再放一具骨殖進去?!
十多年過去了,遺體早變遺骨,就算身上有什麼胎記、表徵,那也泯然無跡了呀!是勳要是一口咬定,這就是氏伊的骨殖,自己又該怎麼辦?指出真骨殖埋葬之處?誰能證明此非而彼是?
最關鍵的問題,氏勳此時並不需要取信於是儀——是儀早就已經相信他了,否則也不會帶他過來跟假是勳在墳前對質——他需要的是假是勳在無可辯駁的證據面前鬆口,然後給自己一個補償的方法。原本想來,自己既已取信於是儀,又捏著對方夷人出身的把柄,證據也勉強還算確鑿,若是聰明人,總該鬆一鬆口,再論善後之策吧?誰想到對方嘴巴這麼硬,就是抵死不認!
怎麼辦?難道真要當面揭穿他夷人的出身嗎?如此自可使是儀更為厭惡此賊,但也等於把對方逼到了牆角,倘若拼死反擊,自己可能倖免?
氏公子內心翻江倒海,而他的顧慮,是儀也第一時間想到了。問題提出來了,對方卻坦然作答,就逼得自己再也難以開口。當場開墳驗證?倘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