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家跟別的家庭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她是無法說清楚的,她想過要問全林或全枝的,可她又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去問,自己只要知道這家人對人都很友善,都很平易近人就行了,至於全林和他爹是什麼身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全林一家對她及她的姐妹都很好。一次,翠兒因為要找全枝幫忙做事情,正好撞到全林和他爹說話的當口,她聽見全林爹說出了一個詞語叫“中共中央”。她曾經聽漢中城裡的小梅提起過,還知道這個組織和國民黨政府是對立的,富貴當年就是因為打共產黨的隊伍才把她送回鄉下的……他們父子倆是共產黨的人?翠兒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她覺得,如果共產黨人對老百姓像周家對她那麼好的話,那麼,天下的窮人就有希望了……可一想起富貴他們曾經驚動那麼多的部隊去圍追堵截共產黨的隊伍,覺得共產黨人的處境太危險了,難道全林他們自己不知道嗎?如果他們不知道,又為什麼在晚上才在一起活動呢?
第四十章 保長的警告
翠兒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在舉行婚禮的前幾天,保長來了,爬山涉水的,喘著氣,拄著一根柺杖,他找到了全林爹,跟他在一起咬了半天的耳朵,最後,他說:“全林爹啊,看全林就要辦婚事了,咱就消停點,不要讓那夥人說三道四的,我也不好交差,你一家子也不安生。我看你們一家子老實巴交的,不像是赤匪,可我還是很擔心吶!”全林爹笑著說:“保長,你看咱這模樣,像嗎?你說咱一個老實巴交的山裡農戶,農忙侍候田地裡的活,農閒到山裡打打獵的,誰也不挨誰,咋就說咱是赤匪了呢?赤匪,人家要我們這樣的嗎?”保長訕訕地笑了笑,摸著花白的鬍鬚說:“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你安生,我也安生了。我還有別的事情,你們忙,我這就走了。”剛走兩步,他又轉回身來,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銀元,遞給全林爹說:“孩子就要辦婚事了,就算是我對孩子婚事的祝福吧,你收下,莫嫌少。”全林娘留保長吃飯,保長說:“最近,赤匪鬧得厲害,上頭催得緊,村公所的事多得起繩繩,不得消停哦,就不麻煩你們了,我這就回去,孩子的喜酒,我是喝不成了,抱歉得很,抱歉得很!”說完,他匆匆離去。
初七早晨,全林天不亮就起了床,他爹送他出了門,他提著馬燈行走在山間小路上,走得是那麼輕快,那腳步裡充滿了歡樂。他想大聲唱一首歌,卻又怕自己一唱歌就耽誤了行程,於是,他決定回來的時候一定要亮亮嗓子。他加快了腳步,山頭在他身後變得越來越高了,黑乎乎的山頭隨著天色漸明而有輪廓,只是還分不清它是什麼顏色的。全林按照慣例,下得山來,租了一輛馬車,往漢中方向而去。馬車賓士著,全林的馬鞭輕輕地在空中飛舞著,看似要落到馬背上,卻在空中划著圈。他打著口哨,臉上的笑容和清晨的陽光同樣燦爛。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來是不假,他實在沒有辦法把自己的這份興奮遮藏起來,變得老成熟練。他的馬車超越了一輛又一輛與他同向的行車,一種勝利的喜悅從他的心底裡冒出,在朝陽裡,他黝黑地臉龐變得紅潤起來……他一路趕進漢中城,忘記了自己還沒有吃早飯,徑直就往一個皮貨店裡去了,老闆見是老主顧,見他又是如此激動,於是就問道:“小哥今天這麼高興,是遇見什麼好事了吧?”全林搔搔腦袋,靦腆地說:“不是,是你們城裡的姑娘太會打扮了,逗得我兩隻眼睛看都看不過來。你看嘛,哪個不漂亮嘛?”老闆被他這麼一說,也樂了:“小夥子有意思,有意思。不過,我們天天看,也就不覺得好看不好看了。在這年月了,能有心思看姑娘的,也只有你們這些年輕人咯。”全林奇怪地說:“怎麼,老闆不想再娶一個?”老闆嘿嘿笑了起來:“再娶一個,娶一個,再添上一群孩子,難哦。”他一邊說,一邊仔細地檢查全林帶來的山貨:“你這次帶來的貨很好,我在以前的價格上再給你添兩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