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星動了,月在晃。
疼痛褪去,換來了歡愉。
織愉在歡愉中,想起在凡界時:
——在安春山互相依偎的那夜過後,黎明時分,螢火蟲散去。
她睜開眼,看著昏濛濛的天地,不免失落。
謝無鏡被她攙扶起來,道:“沒有人煙的地方,螢火總是格外亮。你若想看,來年再來。”
她與他踩著晨露翻山,問:“來年你陪我來嗎?”
謝無鏡沒有回答。
他看起來內斂穩重,實際上一向自信狂妄。
織愉那時想,這可能是他第一次不確定,來年他是否還活著。
織愉:“來年再陪我來吧。除了你,沒人會陪我來看螢火蟲的。”
謝無鏡:“我儘量。”
織愉:“你要說好。”
謝無鏡:“好。”
今年,便是他們約定好的來年。
織愉恍惚覺得,他們已經回到了安春山。
他們誰也沒有失約。
明月,還是那輪明月。
身邊人,還是那個人。
舊年的傷已成過去,今日他的手不再血淋淋地垂在身側。
他能在這安春山的夜裡,抱住她了。
倏然一息凝滯,織愉禁不住渾身繃緊發顫,眼前變得一片空白。
漫天星子在朦朧間都落下來,成了螢火蟲。
像去年在安春山那樣,她在這螢火的陪伴下,與謝無鏡共寢至天明。
若黃粱夢
她睏倦地依偎在他懷中,昏昏沉沉。
他一抽身,她便合上雙眼要睡。
她感到謝無鏡簡單幫她擦了身子,用他寬大的衣袍將她裹住抱起。
織愉虛睜開眼,四下瞧瞧,“我的衣裙呢?”
謝無鏡:“髒了。”
髒了,溼了,不成樣子的衣裙被他收進了芥子。
織愉懶懶地“哦”了聲,把臉埋在他懷中,合上雙眼。
呼吸間滿是謝無鏡的氣息。
她聽著他的心跳,聽著他踩過地上落葉。
黎明微涼的風吹拂,她緊靠著他的身體卻是溫暖的。
彷彿,他們還沒走出安春山。昨夜在安春山上赴了約,現在正要一同歸家去。
織愉半夢半醒,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含糊地囁嚅:“謝無鏡,來年……”
他問:“什麼?”
“來年我們……”
話未說完,美好的夢倏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她被接來靈雲界後的一幕幕。
織愉唇瓣顫了顫,好像說了什麼。
可五感靈敏如謝無鏡,都未曾聽見她再說一個字。
他垂眸看她。
她已雙唇緊抿,眉頭緊皺,唇角微微耷拉著,似乎很不開心。
他亦眉頭微攏,抱她走出抱春院。
走在幽靜路上,她忽然在他懷中蹭了蹭。
謝無鏡再次垂眸看她。
她一手環著他的脖頸,一手放在他的心口,嘴角微微上揚。
不知是做了怎樣的美夢,讓她不再難過了。
謝無鏡望著她,彷彿在思索,也彷彿在失神。
帶她走回皆歸院時,很遠便聽見吵鬧。
織愉無意識地哼了聲,把臉更往他懷裡埋。
謝無鏡把她往自己身上靠,讓她的一邊耳朵緊貼著他身上,多少擋住了一點喧鬧。
天色青濛濛,只有天際一線白。
兩道人影站在門口爭執。
謝無鏡喚道:“鍾隱小王。”
他的聲音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