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整個皇宮靜得像一潭死水,錦州的六百里加急卻像一塊石子,投入死水中,打破了所有平靜。
軍部的官員接到急報,不敢稍加耽誤,帶著血書連夜入宮晉見淺影帝。
卻是淺且西的手筆。
信紙邊角染著血,字跡潦草,看得出來是匆忙間寫下的:
吾皇親啟:炎與水華暗中結盟,夜襲吾軍,來勢洶洶。賊心叵測,吾軍潰退之際,六弟於途中受伏,雖以死相抵,終以身殉國!……上不能守國,下無以護弟,臣心悲鬱,固當以死謝罪。然軍情緊急,臣不敢耽於悲痛,手書請援。臣叩首。
淺影帝的臉色一沉再沉,歐陽天忐忑地問:“皇上,邊境出事了?”
淺影帝定定地看著他,用力地吐出幾個字:“六皇子,戰死。”
底下軍部大臣齊齊抽氣,歐陽天臉色刷白,喃喃反問:“戰死?”
李將軍老淚縱橫,那是他最得意的外孫啊——戰死?戰死?!
其餘大臣跪倒在地三呼萬歲:“請皇上節哀——”
淺影帝面無表情,斂下眼瞼,掩住所有情緒。
木影的朝堂上從此不再安寧,朝臣逐漸分成兩派,一方主戰,一方主和。最開始,這些大臣還懼著坐在高位上面無表情的帝王,不敢多言,到後來,見淺影帝並無責怪,便愈吵愈兇。而朝堂之外,百姓聽說六皇子戰死的訊息,懼是驚詫,由此漸漸聞到了戰爭的氣息。
淺影帝一直沉默,連伯無都不能猜透他的心思。
“皇上,七殿下今日一整天都呆在聽雪閣……”伯無見那批閱奏摺的人手中的動作停頓,眉頭也疊成了“川”字,趕忙接著說:“奴才本想送些吃食過去,到了聽雪閣,才發現十殿下已經張羅好了,七殿下好歹也用了些……”再抬眼瞥去,皇上正怔怔地盯著奏摺,心思卻顯然不在奏摺上頭了。他不知皇上與七殿下在鬧什麼彆扭,也猜不出皇上的心思,卻知道,皇上一定想知道七殿下在做什麼。便私做主張,每日兩頭跑,再向皇上稟報。雖然皇上無甚表情,但也總是由著他每日絮絮叨叨地講七殿下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門外侍衛小心翼翼地稟報:“皇上,太子求見。”
“進來。”
淺且言走入御書房,第一眼見到的卻是御書房裡間混沌的黑暗。往時,父皇在外間面見朝臣,且歌在裡間看書,所以,那裡總是燈火通明,甚至比外間還要明亮。可如今,只有一室黑暗。
再看一眼桌案前的帝王,從容地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有事?”淺影帝問。
“父皇,今日早朝,那柳尚書的提議,您會準麼?”自六弟戰死的訊息傳來,那是父皇第一次在朝堂上發怒,因為那柳尚書不知道哪來的狗膽,竟提議讓且歌帶著援軍去邊地。
淺且言這麼一問,淺影帝的神色便冷了幾分,並不答,反問:“太子覺得如何?”
“依兒臣之見,且歌病弱之軀,不易長行,更毋論帶兵了。”淺且言早知淺影帝的想法,對他的反應倒也不意外。
“太子認為何人合適?”
“歐陽天與青熾。”
淺影帝身子向後倚,疲倦地道:“朕會考慮。”
“兒臣先行告退,望父皇……保重龍體。”淺且言淡淡地道,退出去時又轉身看了一眼淺影帝身後的大片黑暗。
回到東宮,輕煙執著燈籠守在門口,見了他只輕輕地笑:“爺,您回了。”
淺且言“嗯”了一聲,習慣性地想笑,卻連自己都覺得這笑,過於沉重。
輕煙走在他的左側,朦朧的光照著路,淺且言有些恍惚。
輕煙兀自尋了話,輕言輕語:“爺,輕煙為七殿下配了些藥丸,要麼,明日您給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