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一個星期用多少。但是我知道一個月用多少。」
「多少?」
「每六個月,我用一千鎊。」我解釋,「不包括租錢。房子是父母買的。」
「錢哪裡去了?」
「買衣服、食物、啤酒、電費,各式各樣,筆記本子,什麼都要錢。我不知道,錢就是這樣花掉的,我不浪費,真的。前幾天我買了幾雙皮鞋,當我寂寞的時候,我就走出去買皮鞋。」
「你大概還開車吧?」
「是的,蓮花歐羅巴,黃顏色的。」我說:「我不大開,我怕撞車。」
「你知道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他問。
我們仍然走著。路長得不像話,真下像話。天氣也冷得不像話,我幾乎躲在他的懷裡走著。
我說:「史提夫,你下知道你有多富足,我希望我是你,我希望我是一個男孩子,我希望我獨立,我希望我是你,在這個骯髒的世界維持純真。」
他苦笑,「你不知道生活是怎麼樣的,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他們把我放在暖房裡,玻璃暖房,我知道外邊的世界,我看得見,我只是接觸不到。」
「你的手,它們太小了,它們不是工作的手。」他說:「你的指甲,它們這麼修長,我喜歡這個顏色的指甲油──你真的不是個公主?」
「不,我不是。」我說。
「你累了?」他問。
我終於點了頭。
「轉回頭。」
我們往迴路走。
他說:「這是我會記得的聖誕。」
「也是我會記得的聖誕。」我說。
「你不會記得我。當假期過去,你會回到同學身邊去,你會忘記我。所有的大學生,你們談你們的功課,考試,將來,你不會記得我。」
「不,史提夫,不。每個坐在飯堂裡的都是博士,我痛恨他們,與他們的虛偽。理工學院、劍橋、牛津、皇家學院、我對他們厭倦,真的,但是我會記得你,史提夫,真的,不騙你。」
他吻了我的唇,在路上。
他是一個清潔的男孩子,清潔,心裡,外表。
我們走回家去,我幾乎凍僵了。開了門,我又喝了幾口拔蘭地,我脫了外衣、襯衫、褲子。只剩內衣。我沒有喝醉,我只想上去睡一覺。爐火很暖。這是一個好房子,每個人都這麼說,一點也不錯。太舒服的屋子,不論外面的溫度是多少,裡面永遠是七十五度華氏。
「我去躺一會兒。」我說:「五間客房隨你選一間。」
他垂下了眼睛,睫毛重得抬不起眼來。
「我可以與你睡同一間房間?」
「當然。」我說。
「你沒有醉?」
「沒有。」
我們走到樓上去。我翻開被子鑽進毯子底下。
他脫了大衣,他的襯衫,他的牛仔褲、他的靴子。
「我們只是真的睡覺。」他宣告。
我笑,「我不會強姦你,放心。」我轉臉向牆。
他睡在我身邊。
我看著他的臉,他看著我的臉。
我說:「史提夫,給我一個蝴蝶吻。」
他吻我的臉,他的長睫毛閃在我的臉上,像蝴蝶的翅膀,我很快樂。我喝了半瓶拔蘭地,我醉了。毫無疑問,我醉了,所以我很乖。他溫暖,一切都這麼美麗,為什麼要破壞這麼美麗的一夜?我疲倦。我在他手臂中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伸手想碰他。
他已經走了。他不在我身邊,枕頭是空的。
聖誕過了,他起身,他走了。
他走了。
這麼可愛的一個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