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皮條。」
「我相信,我絕對相信。」小火焰說:「他這種人還做得出什麼好事,但是我愛他。」
「愛他什麼呢?」彼得問:「他對你那麼壞。」
「我不知道,當我知道的時候,我就回倫敦了。」
「真的,費亞曼達,你也該回倫敦了,課程全都曠了下來,又惹得你爹孃生氣。」
小火焰笑。她的牙歲又細又白,她的面板有點兒棕色。我喜歡她這種型的女孩子。
她問我,「你在巴黎幹什麼?」
「我讀書,讀師範學院,跟彼得一樣。」我答。
「很好,我希望學好法文,一直希望,不蓋你的,但是請來講去只會『馬旦,請問附近是不是有一家郵政局?』」
我笑,「這是不對的,你的法文說得極好。」
「有什麼好?對談戀愛有幫助嗎,不見得吧。」小火焰淡淡的說。
「你這個人,彷彿做人一生只是為了談戀愛。」彼得說。
「在這個沒有大動亂大戰爭的時候,人們除了戀愛就是看電視,還有第三樣事幹嗎?」小火焰反問。
「你可以上蒙馬特看人家賣畫,你可以到公園去看木偶戲。」
「我看厭了。」她乏味的說:「亥諾亞的畫,彼埃波曼的時裝,瑪麗莎白蘭沁的照片,每一樣東西,榭鬱皇宮的噴泉,我看膩了,這個世界。」
我微笑:這是典型少年不識愁滋味的例子,但是她彷彿真的懂得不少,其實一切愁不過自男女關係而來,很久沒有聽見愁錢了!愁錢似乎是一種浪漫——非常難得的,一雙有情人坐在家中,握著雙手,即使沒有錢也有了全世界。可能是大家都不缺錢,才會有這種天真可恥的想法。
我看著費亞曼達的臉,在陽光之下,她是美麗的。彼得說要早起,那意思是明顯地要避免付帳,我讓他走。費亞曼達百般無聊地站在街角,結果是我請喝的咖啡,明天可只能喝清水加麵包了。
我說:「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她說。
「我能陪你走走路嗎?」我問:「我今天有空。」見鬼,我才沒有空呢,我要做的事恐怕有兩百多樣,我要寫功課,約好了人介紹我去補習賺外快,但是她那種明顯的、坦白的、小孩正式的純情吸引了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單純的人,就是為了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悶悶不樂這麼久。也只有她這年紀的人,才能做這種純情的事。
她隨手把剛才買的花一手遞給我,「給你。」她說。
「謝謝你。」我說。我有點受寵若驚的訝異。
她微笑,以略為誇張的口吻說,「我不過是一片浮雲,偶然投影在你的心波。請你不要把這束花放在心中。」
我也微笑,「我相信,我相信你在走的時候,一定要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她眼睛閃出歡樂的光彩,然後接下去說:「當我死了的時候,親愛的,要是你願意,請記得我,要是你甘心,你可以忘了我。」
我笑,「你從什麼地方記得這些徐志摩的?」
費亞曼達說:「嘿嘿!別把我當作一個小熱暈,我爸爸是個很有名的作家。」她擠擠眼睛,「我是自幼便「承庭訓」的。」
「是嗎?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嗎?」我很感興趣。
費亞曼達說了一個名字。
我馬上肅然起敬,「我的天!我希望你別學了雨果的女兒亞黛爾。」
「你別說。」她往河邊坐下來,我也跟著她坐下。「亞黛爾有亞黛爾的樂趣。做人便是要儘量把把一生的時間浪費掉,以便順利走進棺材,有人認為談戀愛是浪費,有人認為打麻將不是浪費,人各有志,至少亞黛爾不是沒有目標的,她盡了力,得不到她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