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在那裡。
他說:「你累了。」
我搖搖頭。
「我很疲倦,想躺一會兒。」他走上樓去。
我沒有跟他上去,開始收拾樓下的東西,洗杯碟,抹水漬,等我把每樣東西都放好的時候,已經天亮了。我把地毯用吸塵機弄清潔。
我坐在沙發上吸菸喝牛奶。
我對自己說道:喬,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假期,現在可回到現實來了。我該加倍小心地做人。
如今他為我離了婚,到我這邊來的不過是一個人,他的精神負擔與經濟負擔都不知道重得怎麼樣,難怪他對我有點煩躁。
我用手掠掠頭髮,起身把所有的窗子都開了透風,然後慢慢地上樓。他不在房間裡。我到書房去找他,發覺他靠在安樂椅上睡著了,他的外套圍得皺皺的,擱在一邊,解鬆了領帶,他是真的累了。
我蹲下來看他的臉,看他兩鬢的灰發,看他擱在胸前有力的手。我終於得到他了。
我沒有叫醒他,書房裡夠暖,他不會著涼,我去洗了一個澡,換了睡衣,實在支援不住,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我睡得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哪。
電話鈴一下下地把我叫醒,我拿起聽筒,幾秒鐘才清醒過來,先看鐘,下午一點半,再猛地想起比爾在這裡,從床上跳起來,我聞到他菸絲的香味,才放下心。
電話裡「餵」了好幾聲。我說:「哪一位?」「張家明。喂,喬,你好本事,做主人,怎麼開溜?害我忙了一夜,招呼你的朋友,你真好意思!罰你請吃飯。」他一口氣說下去,我笑了。他其實並不想罰我。他不過想找個藉口要我見見他,可是,可是我只愛一個人。
我說:「好,我請你吃飯,你今天晚上來我這裡,我親自下廚房做給你吃。不過另外還有一個朋友。」
「我下午七點準時到,你別把我毒死就行了。啊,對了,你的洋男朋友——他叫彼得是不是?他說你是出名的情緒主義,叫我當心。」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今天晚上見。」
「再見。」我說著放下話筒。
我奔出房間:「比爾,比爾?」
他轉出來,咬著菸鬥,微笑,「在這裡。」
我鬆一口氣,「我以為你走到哪裡去了?」
「從此之後,長伴妝檯,你就是趕我,我也沒地方可走。」
我笑了。
「一起床就跟男朋友通電話,而且還說中文。」他說。
我只好笑,「我男朋友今天晚上來吃飯,我介紹給你認識。」
他揚一揚眉,「他真的來?」
「自然,」我說,「我不怕,你怕嗎?」
「他會怎麼想?喬,不一會兒,全世界的人會知道你與我在一起了。」他說。
「這是我的煩惱,與你無關。」我吻了納梵一下。
「你真是倔強啊,何必呢?」他把手擱在我肩上。
「你不要管,現在你是我情人,不再是我老師。」我笑。
「他幾時來?」他問。
「七點。」我說。
他說:「我兩點半有課,一直到五點多,我儘量趕回來!」他微笑,「我當然要趕回來,我怎麼放心你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尤其是年輕的男孩子!」
我笑說:「這不是真的!誰還敢碰我這種人?除了你,你膽子真是大。」
他說:「我是看著你長大的。」
他去了之後,我到附近的市場去買了不少食物水果回來,我不大會做菜,但是做出來的食物還可以入口就是了,不管是什麼菜,那味道總是淡淡的,永遠放不夠鹽,可是這次做牛肉清湯,拼命地下勁調味,又太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