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示威
這天下雨,柳樹團團煙,桃花樹樹明。風把雨的氣息送到喬集礦井下,再透過喬集礦的巷道,吹到紅煤廠礦的巷道。以前,紅煤廠礦的工人不知道井下還可以有風,風的到來,使他們覺得和地面拉近了許多,不再有幽閉的感覺。他們正把徐徐的春風享受著,漸漸地,風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到後一點風都沒有了,井下的空氣又變回以前的死滯狀態。工人們像缺氧的魚一樣,紛紛把臉迎向來風的方向,再也感覺不到風。有的工人抓起一把煤面子,從高處往下撒落。要是有風的話,煤面子落下時會隨風飄走一些。然而煤面子落下時是垂直的,表明一點風都沒有了。操他媽的,這是怎麼搞的呢?如同在夏天悶熱的天氣裡,蟲子會急得亂爬,工人也變得撕扯著胸口的衣服,煩躁起來。如果他們沒得到過風也就罷了,他們剛把風享受到一點,剛嚐到風的甜頭,卻突然被人把風掐掉了,他們都有些受不了。他們已經知道了,風是從國營大礦喬集礦借來的,他們懷疑,該死的喬集礦一定是把風口堵住了,不願意再把風借給他們了。
明志強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他帶領一支採煤隊正迎著風向洞口進發,一開始,走得還可以,如一支歌裡唱的,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可走著走著,他們的呼吸就不那麼暢快了,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而且越勒越緊。他們來到風口一看,哪裡還有什麼風口,進風的洞口那面壘起了一堵牆。他們用礦燈把牆壁照了照,跨過洞口把牆壁摸了摸,看到這面牆是用紅磚砌成的,磚縫裡還灌了水泥。牆砌得很寬,左右都砌進了煤層裡。上下也砌得到邊到沿,從底板砌到了頂板。怪不得一點風不透呢,這堵牆簡直像一道風閘,一下子把風閘死了。很顯然,這堵牆是喬集礦的人砌起來的,要用這堵牆擋住紅煤廠礦的人前進的步伐。面對這堵牆,明志強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馬上派人到井上告之宋長玉。
宋長玉隨即到井下來了,他一眼就看出喬集礦的人砌這堵牆至少有三個用意。一是防止風源外流,不讓別的煤礦偷喬集礦的風。這一點宋長玉懂,別看地面上的風隨便刮,送到井下的風卻是有一定數量的,是有限的。大礦有一個說法,叫以風定產,就是有多少風產多少煤。如果風量不夠,吹不散瓦斯,造成瓦斯聚集和爆炸,後果就嚴重了。二是拒絕紅煤廠礦的人打進喬集礦的煤田,採取屬於喬集礦井田範圍內的煤。喬集礦的第三個用意,無非是實行防守的策略,想單方面拉起一道分界線,大路朝天,各守一邊。從這第三個用意裡,宋長玉把這堵牆看成是喬集礦的人掛出的免戰牌,並從中看出大礦的軟弱。大礦是大家的,其實誰的都不是。礦越大,礦上的人越不抱團兒,越是各顧各,越是軟弱。宋長玉在大礦幹過,最瞭解大礦人的心理。他當然不會承認喬集礦的人拉起的分界線,說:“推倒!”
磚縫兒裡澆灌的水泥還沒有完全凝固,眾人的手臂推在牆上,宋長玉喊過一二三,眾人一齊發力,牆呼嗵就倒了。牆一倒,帶有春雨氣息的春風撲面而來。
牆後面大概有人看守,牆推倒後,宋長玉看見兩個人趕緊跑掉了,比兔子跑得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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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玉帶領採煤隊,踏過被他們推倒的磚牆,往縱深處走過三百多米,選定一個地方,拆掉巷道邊支護的柱子,刨開一個新口子,開始採煤。採煤期間,喬集礦的人先後三三兩兩來了好幾撥兒,他們把礦燈持在手裡,手裡沒拿任何武器,也不說話,只看了一會兒就走了。有一個人臨走時才說了一句話,他沒有罵人,也沒有對紅煤廠礦的人越界開採表示反對,而是大加讚賞似地說:“幹得好!”
一個身背照相機的人過來了,宋長玉認出這人是喬集礦工會的老張,看來這傢伙還在擺弄照相機。這傢伙為通訊員學習班的全體學員照過一張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