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尋常人家,我倒也不懼,只是大王乃是君王,我何以制約於他……”既是面對父親,她自然直言不諱,甚至隱隱有些挑釁。
唐姑梁微微一笑:“你不要把後宮只當成後宮,世間每一處地方,都是人間。你能兼愛世人,也當兼愛你在這四方天裡見到的人,而不是把她們當成情敵。所謂的‘兼愛’,就是要以你的仁心善心,對待後宮每一個人。只要你廣施恩惠,在任何時候,都會有人幫你,助你,為你說話……為父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心理,沒有一個男人想對自己的床頭人下手,除非他有了更喜歡的女人。可是你只要守得住底線,不犯錯不出圈,善解人意,就會招人疼愛,讓人離不開你,哪怕大王再有新歡,只要你不犯錯,就只會是別人犯錯……”
唐姑梁微一停頓,唐棣已經明白其意,忽然就笑了,笑得甚為苦澀:“父親,我明白了。你、你當真只是個男子啊!”
唐姑梁微閉一下眼睛,忽略唐棣話語中的苦澀,轉了話題:“墨子先師遊說楚王救下宋國,歸宋時遇雨,求在閭中避雨,卻被人拒之門外。墨子並沒有告訴閽人,他是救宋之人,而是默默在門外淋了一夜的雨。”
唐棣一怔,不太明白:“父親的意思是?”
唐姑梁道:“為善不為人知,方是為善。為善若為人知,那便是偽,便是為了求名,是最令人討厭的。夫人廣施恩惠,要出自內心,不能是為了揚名。”
唐棣有些不解,唐姑梁也不理她,只自己拿起酒壺來,緩緩傾出,眼見酒盞已滿,他卻仍未停下,繼續倒著。唐棣不禁叫道:“滿了。”
唐姑梁一笑,放下酒壺。
唐棣卻知道他從來不做多餘的事,怔怔地看著食案上的酒漬,忽道:“滿則溢,所以,不管名聲還是善行,都不可過滿。為善若是為了揚名,人助你揚名,便是報了你的善心。名滿則溢,你若以名挾人,反會招致怨恨。為善若不為揚名,受惠之人無以為報,才會記掛於心,危難時才會有人助你。”
唐姑梁微笑點頭。
唐棣想了想,又道:“父親的意思是,太后、大王在上,我在他們眼皮底下,只可心地無私,善解人意,不可妄圖攬權求名。”
唐姑梁點頭。
唐棣沒有再說話,好一會兒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父親說的是至理,只是,兒等年輕氣盛之人,終究意難平……”
唐姑梁撫須微笑:“難道你認為自己比太后、大王更聰明更強勢嗎?”
唐棣搖頭道:“不能。”
唐姑梁道:“所以,你就只能等,不能爭。”
唐棣終於平心靜氣地朝唐姑梁行了一禮:“謝父親教我。”
唐姑梁亦恭敬還禮道:“夫人任重道遠,老臣謹致祝福。”
唐棣道:“父親,朝上最近有什麼事情嗎?”
唐姑梁道:“聽說,周天子將要派人來咸陽。”
唐棣詫異:“周天子?他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秦人忽然扣留楚王,又藉此叩開關卡,攻入楚國。此舉重擊了楚國,也令得其他五國頓時有了兔死狐悲之心。
此時周天子的使臣入秦,實質上卻是受了其他五國的支援,以殘存的天下共主之名義,對秦國進行打壓和道義上的討伐。
雖然這些使臣俱是號稱奉周天子之命,只可惜,此時政出兩門,東周公和西周公都愛藉著周天子的命令撈好處。
此番便是西周公所派使者。據衛良人對羋月分析,西周公素來不安分,仗著周天子在他城中住,一心要與行使權令的東周公爭個高下,他又愛爭名聲出風頭,常給三國當槍使。這回來,必也是韓趙魏這三晉在背後支使。
西周使臣趙累入咸陽,昂然走上正殿。
羋戎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