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什麼都沒說,而是慢慢分開,讓出一條道來。
道路的盡頭,停著一具玄鐵色的棺槨。
我一步一步走過去。
眾人一步一步讓出來。
雲香撥開人群擠出來,紅著眼睛哽咽:“姐……”
我看看她,繼續往前走。
玄鐵色的棺槨寬大厚實且沉重,棺蓋平放一側,棺槨上覆蓋著一面嶄新的燕軍旗幟,四周白燭如晝,我的眼前一片白花。
我邁著腳走上停棺的奠臺,低頭就看到覆蓋住整個棺槨的戰旗上紅底黑字,張揚霸氣地寫著大大一個“燕”字。
心裡就像被人用刀狠狠剜過,痛得透不過氣來。
怎麼回事?
一定有哪裡沒弄對?
不會,肯定不會的!怎麼會是他?
我顫抖著,伸手要去掀旗幟。
“敏姑娘!”宋子敬突然一聲叫。眾人都愣愣看著我。
我對上宋子敬的目光。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滿是同情和不忍。
憐憫我什麼?
憤怒和恐慌讓我堅定地彎下腰,果斷地掀開了覆蓋著棺槨的鮮豔戰旗。
熟悉的挺直的鼻樑,緊閉著的雙眼,線條優美沒有血色的唇……
我將戰旗扯開丟到地上。
還有高大的身軀,交握平放在胸前的雙手……
哪個出了錯?
“……赤水一戰,過勞引發了毒,因是初發,我們都沒察覺……十天前遇刺,傷也不是很重,可是越來越惡化,來不及通知你就……”宋子敬的聲音微弱而顫抖著。
我俯下身,輕輕撫摸著那熟悉的面孔,那飛揚的眉,深潭一般的眼睛,笑起來有幾分頑皮的唇。
滾燙的兩滴水打落在我手背上,緊接著又有兩滴落在那人的臉上。我急忙去抹。
他的脈一片死寂,他的面板冰冷,他的臉色灰敗。
這熟悉又陌生的人是誰?
“這不是蕭暄。”我開口。
眾人驚駭地注視著我。
我直起身,平靜地對宋子敬說:“他不是蕭暄。我二哥比他要英俊好多,鼻子還要挺,嘴唇還要薄,要比他高瘦。這個人是誰?長那麼醜,那麼矮胖,難看成這樣也來冒充我二哥。”
宋子敬震驚而又傷感地注視著我,“小……敏姑娘……他的確是王爺。”
我微笑起來:“你們騙不過我。他不是。”
宋子敬眼裡終於有了擔憂,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敏姑娘,你……”
我繼續微笑,胸膛裡有什麼在翻湧著,激烈地往上衝,原本就緊張的呼吸幾乎中斷。
好難受啊。我按住喉嚨。
為什麼不能呼吸了?
宋子敬神情一震,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我軟倒的身子。
我跪在地上,死死抓住領子,張大口卻喘不過氣,肺部好像突然罷工一樣。
“吐出來!吐出來就好了!”宋子敬的手在我背上用力拍著。
喉嚨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松動開,滾燙的液體爭先恐後地嘔了出來。素白潔淨的奠臺被鮮紅潑濺渲染。人群裡響起抽氣聲。
我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隨著這口血而徹底離開了肉體,身子無力地滑落,視線裡越來越暗,很快回歸一片寂靜的黑色。
*我要是就停在這裡,不知道會怎麼?估計會被口水淹死吧?汗~~~~~~~~*
那還是離開京都北上的途中。
月色很好,流水潺潺,山林被暮色籠罩,靜靜沉睡著。
我同蕭暄肩並肩坐在溪邊,兩人都脫了鞋,腳浸在水裡。山見清涼的溪水滑過我們的腳背,夏蟲在身後的草叢裡低聲鳴叫。靜謐安逸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