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給人以多項選擇,後世不少年輕人埋怨祖上肚裡缺少墨水,啥村名不能起,偏偏相中個“龜”字?誰不知女人不守本分找野漢子了男人才是龜?這不是自己埋汰自己是啥?也有鬥著天膽私下鼓搗著改村名的。村裡咬文嚼字的老學究們可不依,罵他們數典忘祖,不敬不孝,還追溯淵源,引經據典,說從古麒麟、鳳、龜、龍就被列為四靈;還說這天上飛的、水裡遊的,比龜金貴的沒有。並搬出《爾雅》搖樁般哼唱:南方龜有九尾,見之者得富貴……
去掉“龜”字,將村名改為恩公祠者,是海老海水清。他是革命老前輩,名正言順,一錘定音。連老學究們也啞然失語,隨聲附和。
全村百十戶人家,一色的泥壁老屋。每戶宅前,都蔥蘢著一株石榴、一叢翠竹。點紅綴青,圖個如意吉祥,有如請的門神哼哈二將。偶爾一陣小風掠過,石榴哼,翠竹哈,彼此應和,能驅鬼避邪。
1.海水清(4)
恩公河是黃河的支流,又稱害河。害,方言是禍的意思。旱天要水時,它崩幹亮底,得不住它的濟;澇時它又成了稻穀殼子,蛤蟆尿一泡就滿了,捂治不住便憋堤決口,衝個房倒屋塌,人為魚鱉,滿坡泱泱白。
恩公河原先叫“福水”,明朝萬曆年間的《蓮州志》上,落的就是福水。我最先是聽樁子伯說的,那會兒我穿開襠褲,敢在女孩兒面前露雀子,以為是件寶貝,我有她們沒有,展覽一下眼氣她們,現在憶起來很汗顏。
恩公河的由來緣自一段動人的故事。是年,天干百日無雨,地裂成網,毒日頭如倒懸的化鐵爐,朝下直澆鐵汁子。莊稼葉子都枯了、黃了、焦了,連風都被毒日頭烤出了煳味兒,劃根火柴就能“砰”的一聲點燃世界。
民不聊生,餓殍遍地,苟活者在垂死掙扎。
耶穌基督為救這方百姓於水火,派一隻大鱉從天而降。大鱉用頭,用蹼,用甲,硬是拱開一條河道,將黃河水引了過來。兩岸的老百姓得救了。功德圓滿的大鱉再也不走了,與民為鄰,和睦相處,共享福樂。大鱉時而潛水而居,時而爬上保命崗,居高接納陽光,聽命基督聖訓。
為使世代銘記大鱉宏恩,兩岸百姓稱此河為恩公河,把老鱉當“恩公”敬奉。還捐財物在保命崗造了恩公祠,祠內供奉有恩公鐵像,終日香火不斷。
所謂恩公河之“福”,是在春夏無風的日子裡。河水是油油的綠,這綠是堤上茸茸的草與茂密的雜木林染就的。水面鏡子一般平整且光亮,偶有飛鳥點水或輕舟蕩過,水面遂折起幾道皺紋或小小旋渦,水裡的綠堤與密樹的倒影也跟著晃動。但這動盪不會持久,稍許堤岸與樹的影又會在水面上顯現,一曲一彎地波動,像是被酒精作用著的醉漢。再過片刻,醉漢終於清醒了,依然是堤與樹清晰的倒影,油油的綠。透過無波的水面,可以目睹游魚的逍遙自在,領略鵝卵石的品格與雅趣。
朝霞托起旭日的時刻,恩公河是笑著的。和暖的風抖動著水面的波紋,一閃一閃地反射著陽光的璀璨,每道小小的旋流都是亮晶晶的笑渦,淳樸而可愛,讓人心曠神怡。正午時分,陽光熱烈地愛撫著綢緞似的水面,恩公河回應以溫柔的喘息,使得沸熱的空氣有了潮溼與水潤的氣味。夕陽西斜的時候,雜木林的梢頭披上燦爛的金黃,又將油油的綠塗成燦燦的黃。黑夜降臨時,恩公河便開始酣睡,彷彿夢中的囈語,波浪偶爾輕拍數下堤岸而後退去,重新陷入沉寂。倏忽一陣晚風抖起,沉睡的水面遂被喚醒,漣漪的輕喧如同囈語,這週而復始的囈語,構成了恩公河的沉沉長夜。在漣漪的盪漾中,岸邊的水草叢中,有不睡的細腳蟲藉著淡淡的月光,在草葉與莖節上爬來爬去尋覓著食物。它們或忙碌或小憩,都顯得興致勃勃,時而還低吟淺唱一曲,發洩著豐收的暢快與知足。
在這詩情畫意的季節,如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