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盞燈光下都有照不亮的黑影。越繁華的城市越像一座叢林,潮溼陰暗的角落裡充滿了危險的猛獸,隨時準備撕碎無辜弱小的獵物。捕食留下一道道血跡,像滿臉皺紋看著城市衰老。雨絲中帶著熟悉的血腥,這才是屬於夜晚的氣味。有些人天生就屬於深夜,今晚會有人死去,一如既往。
死亡,令人麻木。這才是聖巢不變的生存法則。沒人能改變這一切,沒人能照亮所有黑影,即使是她,即使是祂。但黎博莉無力接受這一切,沉重的期望終究是把她壓垮了。
“嗚嗚嗚……你去死啊!你快去死啊!嗚嗚嗚……”妹妹瘋狂捶打著黎博莉,被眾人拉開,其他人勸慰黎博莉說:“沒關係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責……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她不是有意向你表達敵意的。”
黎博莉卻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喃喃自語:“去死……是啊……我也想……我也這樣想……”靜謐的研究室,只剩下了這一種聲音。
夥伴們都很擔心她。“也許……也許我們無法進行下去了……”
“但是我們會管理……畢竟我們還有黎博莉!”
“所有的問題都會被解決掉的。振作點。”
但是,在眾多夥伴希冀的目光下,黎博莉忍受不了心靈的折磨,最終在灰暗天空下的某天,她帶著沉重的期望,在緊鎖著的房門後,服用了大量的抗凝血劑,在恰到好處適宜血液流出的溫度下,獨自沉入了那個被一片鮮血染紅的浴缸中。就這樣,她草草結束了自己的研究生涯。是的,我們面對的所有過往黑暗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一旦瞥見了那片黑暗,她就再也抬不起頭了。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見過外面世界的太陽,碧藍的晴空萬里。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死亡。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想死,沒有給自己留下哪怕一絲回頭的餘地。
那天,她一個人找到我,細細講述她制定的治癒計劃。雖然聽起來很荒謬,但我知道,邏輯上是正確的。我後悔沒有及時發現她的異樣,我沒有意識到,這一次並不是討論,而是託付。我從未想過樂觀善良如她,會做出那種事情。
當你處於理智的情緒時,很難用刀片割開手腕,你必須擁有強大的意志力才能重複許多次。只有當你把自己你的手腕當作一塊肉來割時,你才有可能成功——只有當你對死亡充滿了巨大的渴望時,你才有可能成功。
我後悔當她向我尋求幫助時我沒有問其原因;我後悔我沒有注意到她用手錶遮住了自己的手腕;我後悔我沒有意識到當我和她說話時,她總是刻意將手腕隱藏起來;我後悔我沒有意識到也許從某個時刻起,我再聽不到她的笑聲了。
我甚至無法想象割腕有多麼的痛苦。我意識到,她離開我的唯一原因是她真的把她的手腕割破了。
每當我們成功完成工作後,我們都要開一瓶紅酒喝,這成了我們的習慣之一。但她告訴我們,如果我習慣了這樣的成功,那隻需要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能讓我們陷入萬劫不復的狀態。因此,我們是應該為每一件成功的小事而感到高興,可我們也絕不能忽視失敗,因為失敗乃成功之母。
當我注視著浴缸中那傷痕累累的手腕時,我想起了我們的酒窖。許多酒都不見了,只剩下了最後一瓶。
那天,我把最後一瓶喝得精光。
為什麼善良的人卻總是不得善終?
“無論我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拜託了,請替我完成由我開始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