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她笑,「出院以來,象換了個人似的。」
「把這隻胸針的故事告訴我。」我踏入正題。
「你都不愛聽。」
「我愛,請你告訴我。」
她聽出我語氣中之迫切,深覺奇怪。
「是一位阿姨送給我的。」
「她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
母親點點頭,「她碰巧也姓陸,叫陸宜,所以我把這個名字給你,紀念她。」
「她在什麼地方?」
「一早去世了。」
「誰告訴你的?」
「她的丈夫方先生,」
我的心牽動,硬生生吞下熱淚。
「對了,告訴我,是否就是這位方先生把你帶大?」
「不,不是方先生。」母親嘆口氣。
我緊張來起,難道方中信背棄了諾言?
「發生了什麼?」
母親笑,皺紋在額角上跳舞,「陳年舊事,提來作甚麼?」
「不,我要聽。」
「怕你煩得象以前那般怪叫起來。」她說:「我替你去做杯茶。」
我怎麼會在這種要緊關頭放鬆她,「媽媽,快說下去,方先生怎麼樣?」
她只得坐下來,「方中信先生不到三年就跟著去世。」
我失聲,「好端端怎麼會?」傷心欲絕。
「你臉部白了,」母親驚異,「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連忙別過頭去,「那位方先生是個好人。」
「好人也不見得活一百歲。」
「他得了什麼病?」
「後來聽監護人說,是癌症。」
我呆呆的靠在椅子上,不敢在母親跟前露出蛛絲馬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苦如黃連。
「好人總是早逝,我是不折不扣的孤兒,失去父母之後又失去方叔,唉。」
「後來誰做你監護人?」
「是一位老律師。」
「方先生沒有親人?」我想起他的妹妹。
「有一位姊妹。」
「她怎麼樣了?」
「咦,這些幾十年前不相干的事,你知來作甚?」
「媽媽,請別賣關子,快告訴我。」
「她結了許多次婚,都沒獲得幸福,後來結束生意,移民外國,在異鄉去世。」
我徵怔的靠在安樂倚背上,聽母親說方家舊事。
三言兩語就道盡他們的一生,彷彿乏善足陳,像小時候看漏了部精彩的電影,心焦地問旁人:後來怎麼樣?壞人有沒有得到惡報?美女有沒有嫁到英俊小生?
但那個在場的觀眾永遠辭不達意,無法把劇情扼要地用言語演繹出來,急煞人。
因為我不在場,不得不請母親轉告我,偏偏她不是一個懂得說故事的人。
我佩服說故事說得好的人,生動、活潑、有來有去,人物栩栩如生,情節婉轉動人……
我嘆口氣。
母親說下去,「那時我實在還小,記不清楚那許多。」
我疲倦而傷心的問:「亦沒有影像留下來吧?」
「沒有,什麼都沒有,」母親忽然說:「但有記憶,我心中永遠懷念他們兩夫妻。」
是的,記憶。
我已榨盡母親的記憶,再與她多說也無用,這些年來,她重複又重複,不過是這些片斷。
只聽得她喃喃的說:「方太太對我那麼好,連幼童都感覺到她大量的愛,以後一生中,沒有人愛我多過方太太。」
「媽媽,我也愛你。」我衝口而出。
拋微微一笑,不予置評。
「我從前粗心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