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準備好的興師問罪也給按下了。
陸清則伸手摸了摸身邊那隻被砸碎了、又被勉強粘上的黃釉瓷花瓶,忽然感覺有點眼熟,仔細看了看,無奈道:「這不是你寢殿裡那隻嗎?價值連城的花瓶,你倒是好,說砸就砸了。」
寧倦凝視著他:「老師想要什麼,我都會竭盡全力給你。」
京城已經入秋,天色由炎轉涼,快入夜了,風有些大,風鈴在簷角被吹得叮鈴響。
陸清則靜默了一下,示意寧倦一起坐下來,開口道:「我翻閱了吏部今年與三年前的京察文書,發現了一些問題,部分官員的升調情況頗有異常,是清洗一番吏部內部的機會。」
開口就是公事,對方才的那句話避而不答。
意料之中。
陸清則現在只想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無論有沒有明瞭他的心思。
但今日是來和好的,不是來跟陸清則吵架的。
寧倦胸口一片冰冷,狀似平靜地嗯了聲:「老師只管放手去做。」
陸清則隨意與寧倦說了說吏部的情況,旋即話鋒一轉:「史大將軍有回信了嗎?」
寧倦猜到了他會問這個,拍了拍手,守在外頭的長順便將一本奏摺送了進來,恭恭敬敬地遞給寧倦,便又迅速溜了。
長順嚥了口唾沫,總感覺陛下眼下像一座不斷積蓄著怒意的火山,待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就會噴薄而出,屆時……陸大人還能好好坐在那兒跟陛下說話嗎?
寧倦將長順拿來的摺子遞給陸清則:「昨日漠北發來的急報。」
陸清則接過來一看。
急報上寫,史大將軍史容風帶兵追擊瓦剌時,身受暗傷,軍醫醫術有限,史容風言他已年老體衰,此番韃靼和瓦剌皆被擊退三千里,邊境暫安,漠北風沙猛烈,他已多年未曾歸京,懇請陛下準允他暫且回京,修養一段時日。
一番陳詞懇懇切切,三言兩語波動人心絃,看著便讓人心酸唏噓。
陸清則看完,露出笑意:「史大將軍的文采居然這般不錯,看來他是暫時相信我發去的信了。」
他看信的時候,寧倦一如既往地在看著他。
陸清則沒有摘掉面具,只露出淡紅的唇瓣與線條精緻的下頜線。
他指尖輕輕敲著桌面,忍耐住沒有伸手去摘:「史容風的確受了暗傷,身體大不如前。」
陸清則想想原著裡史大將軍在病痛折磨中辭世的結局,抿了抿唇:「等徐恕回來了,或許可以給大將軍看看。」
寧倦頓了頓,沒有開口。
他現在雖然得到了越來越多大臣的支援,但有一個缺憾,便是兵權的缺失。
因為沒有兵權,重重忌憚之下,他甚至不能隨意動衛鶴榮,否則引起支援衛鶴榮的五軍營反撲,將是難以預料的後果。
這對於一個皇帝而言是很荒謬的。
史容風手握重兵,聲名顯赫,無論在百姓還是在軍營之中,都擁有極為崇高的地位,當年崇安帝便是被閹黨說動,不肯向漠北撥去糧草,懷著絲耗死了史容風這個威脅,收歸兵權的心思——雖然這個想法在那樣的緊急情況下,顯得無比的昏庸與不合時宜,但對於皇室、對於皇帝而言,史容風的確有著極大的威脅性。
寧倦並不覺得史容風會威脅皇位。
但即使史容風因林溪而願意助力,也未必會將兵權交給他。
他需要掌握兵權,越快越好。
於他而言,一個病死的大將軍,比一個活著的大將軍有助益。
寧倦漠然想,倘若陸清則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覺得他很可怕吧。
他也覺得可怕,但他實在急不可耐地想要真正掌握所有大權了。
見寧倦突然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