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唐乃子早已滿頭白髮。
以她的年紀,當然不致於滿頭都白。
但她就是白髮紅顏。
——她的滿首烏絲,卻是在一夜間成雪為霜。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如雪?
唐乃子正有過那一刻慘痛的經歷。
那一剎悲涼的夢裡省覺。
那是因為那一場愛戀。
那一場始於洞中的戀愛。
那像一場春夢,本來春色無邊,乃似不盡長江滾滾來,但到頭來,卻成了無邊落木蕭蕭下。
滿園的花,都教千萬的蟲子嗑噬盡了,凋謝了,成了落花無依,花落滿地。
那一場夢,成了一個空洞,洞裡有一條蛀蝕的蟲,引來更多蠶蝕噬嗑的蟲子,終於把她那洞搗毀了,摧殘了——這使得她的夢成了一個洞。
黑洞。
洞的回憶成了一條記憶裡的蟲。
她記得那條蟲。
(她縱化了灰也不會忘記。)
(就算殺了她也不會忘記。)
她記得那個洞是誰挖掘給她的。
那如同一個陷阱。
()
——感情的陷阱。
那個因為流血而更加豔麗動人的男人,別告訴她是為她而出家的!
她也記得那一條蟲是怎樣開始它(們)的咬嗑噬蝕。
那個女子現在還到處有狂人去唸著她、尋找著她,真是個禍盡人間,害盡好漢的賤人!
當年,她就為了這魔女一夜間白了頭髮。
這人來自嶺南。
他看到她,讚了她一個字:
“美。”
——贊她美麗,對年輕時的唐乃子而言,一點也不出奇。
她給人贊過無數次。
她自己都聽得習以為常。
哪怕是到現在、至今天,還是人見人贊,男見男愛,花見花慚,月見月亮。
除非唐烈香就在她身邊。
——小香若在,年輕就是無可匹敵的力量,唐乃子既心甘也情願委屈在一邊,眼看著自己寵愛的女兒越漸漂亮,越來越靚。
可是那個她後來遇上的人,乍見到她,只讚了她一個“美”字,就沒再說什麼。
隻眼裡充滿了感情。
當時唐乃子就覺那人的眼裡真的很有感情。
真情。
可是她怕了。
她怕了感情:尤其是這種感情。
但她不禁冷哼了一聲:“嗯?”
當時,那人並沒有回話,隻眼裡的感情,更深更濃,像一壺醇酒,還選在夜色深濃時分一口飲盡。
唐乃子當時只有再問:“還有什麼?”
那人笑答:“沒有了。”
唐乃子問:“什麼沒有了。”
那人回問:“什麼要說下去的?”
唐乃子拗了性子:“就一個字?”
那人反問:“什麼字?”
唐乃子當然不依:“就一個‘美’字?”
那人一笑:“對真正的美女,美就是一個字。你就一個‘美’字了得!那還要說什麼?都是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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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那公子遞給她一物:
那是一隻酒瓶。
“喝下去,”他說,沒有別的多餘的話,“你這頭白髮與紅顏並不相配,敢情是突然傷透了心才至於的,那是心腎見虛吃弱所透,你把這酒一氣喝完,另一罐是藥酒塗抹,便可以暫保青絲如昔——除非又一次傷了心肝腎神,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唐乃子相信這個人。
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