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魔術。他的心頭有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說起,好像有一個魚鉤緊緊地卡在他的喉嚨。
“其實,”他說,“假如我把你變成一頭犀牛,結果還是一樣的。那些無聊的神話中,獨角獸就是被變成犀牛的。不過,你變成這個樣子,會讓你更容易接近哈格德國王的城堡,去尋找自己的同伴。誰讓你是一頭獨角獸的呢?眼下你只有暫且承受這一切,除非你覺得如果再碰到那頭公牛的話,你能打得過他。”
白色少女搖著頭,驚恐地說:“不,決不!我再也不想看見他了,下一次我不會堅持這樣久的。”她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柔弱,好像完全被剛才的一幕嚇垮了。“我的同伴都不在了,不管你把我變成什麼樣子,我早晚都會步他們的後塵。不過,要是讓我自己選擇的話,我寧願變成別的樣子,什麼樣子都行,就是不願變成這副樣子。儘管犀牛也並不比人長得好看多少,他也像人類一樣會死,但是,起碼犀牛不會像人類這樣顧影自憐,自以為長得很美。”
“當然,犀牛當然不知道美為何物。”魔法師說,“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犀牛永遠也不會成為哈格德城堡的座上客。但是,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能不能變成一個犀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會成為哈格德國王和王子的座上嘉賓。一個女孩子可以出謎語讓國王和王子猜,讓他們樂此不疲,犀牛卻辦不到,因為犀牛不是一種喜歡追根刨底的動物,但女孩子卻總是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像一顆明晃晃的火炭球掛在天上,空氣漸漸地熱了起來,悶得好像凝固了一般。女魔城外的曠野上,闃無一人,像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一陣陣旋風捲起一個個沉濁的旋渦,像遊魂野鬼一樣在曠野上四處遊蕩。那個少女額上的紅痣在陽光的映照下更像一片嫣然開放的花瓣。她仍是全身上下赤裸著,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三個人面面相覷,少女看著魔法師,茉莉看著他們兩個,大家都是一言不發。遠處的峭壁上,在天光的襯托下,哈格德國王的城堡也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它雖然不再像在夜間看起來那樣黑暗和恐怖,但仍是籠罩著一種陰森的氣氛。城堡看起來東倒西歪,頹敗不堪,好像早已年久失修了,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它的那些七高八低、參差不齊的尖塔,此刻也顯得非常滑稽,看起來不像公牛的犄角,倒像小丑頭上軟塌塌的尖頂帽子。
白色少女終於打破了沉悶:“即使我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仍是我,這個身體正在慢慢死去,我能感覺得到,這個包裹著我的軀殼正在慢慢地朽爛。一個正在走向死亡的東西怎麼會是真的呢?它又怎麼能是美的呢?”茉莉·格露把魔法師那破爛不堪的斗篷重新給她披到肩上,倒不是為了給她遮羞或者遮醜,而是出於一種奇怪的憐憫心理,為了把她變成的這副肉胎凡骨遮蓋起來,不要被她自己看到。
“請容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史曼德里克說,“我從小時候起,就跟尼庫斯大師做徒弟,他是有史以來最神通廣大的魔法師,以前我跟你提到過他。尼庫斯大師能把小貓變成牛,把雪花變成雪蓮花,把獨角獸變成人類。但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就是不能讓我學會用撲克牌耍老千的手藝。最後,他只好放棄了,我記得他對我說:‘徒兒,不是我不願教你,不想把法術傳給你,為師我實在無能為力。似乎有一種我前所未知的力量,在阻止我把這種功夫傳給你,這種力量好像在處處跟我作對,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駕馭它。我想,將來你只有靠你自己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將來你自會知道該如何駕馭這種力量。不過,我想,在這天到來之前,你註定要被這種力量所控制,你將永遠也無法得到安寧,你將浪跡四方,漂泊江湖,屢遭磨難,吃盡苦頭。直到突然有一天,你會像大夢方醒,恍然想起自己的前生今世。在此之前,你的身體將會停止衰老,你會永遠看起來像今天一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