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踩出個洞來。扶著牆上到四樓,一梯N戶。這棟房子,以前是大戶人家的私宅,現在一戶拆給了十幾戶,足可見生存空間有多麼逼仄。看了看門牌號,是最角落的一家。
輕輕地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老人家聽力都不好的,哪有你這麼敲門的,我來。”王小波說著,很大力地敲起來,邊敲還邊叫:“李奶奶在家嗎?”
門應聲而開,出現一張慍怒的臉。“大白天的瞎敲八敲做什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聲音,沒有一點聲調的起伏。
“李奶奶你好,我們是在居委實習的,這幾天天熱,我們過來看看你。”王小波趕緊陪上笑臉。
“誰是你奶奶?你們是居委的?我怎麼相信你們?”老太太攔在門口,以凌厲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們,讓我一度以為自己衣衫單薄有礙了觀瞻。
王小波啊王小波,你怎麼能N、L不分呢,你怎麼能叫人家奶奶呢,你不知道女人都很介意自己年齡的嗎?在李奶奶凌厲的目光注視下,王小波沒轍了,轉頭看我。
說實話,咱還真沒法兒證明咱是居委的,還沒轉正呢,工作證都沒有。
“阿姨,我們真是來實習的。朱主任和張書記本來也要來的,不過他們今天下午正好有個會,來不了了,就讓我倆代表他們來了。”搬出書記和主任,“這是綠豆和油,還有慰問金。”我趕緊掏出兜裡的信封。
有不良小青年送上門來給人錢的嗎?
當然沒有。
老太太接過信封,拆開,數了數,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下來。王小波順勢就要往屋裡走,“阿姨,我幫你把油拎進去。”
“不行,你不能進去,在門口待著,你,可以進來。”老太太指了指我。
可憐的王小波,誰讓你獐眉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我表示遺憾。
“油放桌子底下,綠豆放桌上。”老太太下令。
得了令,一一放好,拿出包裡的簽收單,“阿姨,您幫我籤一下吧。”
“行。”這下挺配合。
趁她簽字的當兒,我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房間裡東西不多,但收拾得很整齊,尤其引人注意的是牆上一副巨大的照片,照片裡面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杜麗娘的扮相,甩著水袖,身段婀娜,顧盼生姿,可謂雲鬢花顏金步搖,似要緩緩走出畫來的感覺。怪不得剛才那眼神這般凌厲直抵人心 ,原來是練過的。
憑著我“未遂媒體人”的職業敏感以及女人的直覺判斷,照片上的美女就是眼前這個老太太,而這個老太太絕對是個有故事的人。
“亂看什麼呢?”老太太簽完字,很不高興地問。
“阿姨,您年輕的時候好漂亮哦。”我以為,我那副由衷豔羨的神情一定會立刻融化冷若冰霜的老太太,未曾想,她反而臉色一沉,站起來不容置疑地要把我掃地出門:“東西我收下了,字也簽了,趕緊走吧。”
我討了個沒趣,灰溜溜逃出門來。
這下輪到王小波幸災樂禍地看著我,“彼此彼此啊。”
不過,我仍然覺得,老太太之所以只讓我進門,是出於一種冥冥之中的相互吸引。至於這個“相互”是否成立我不大敢確定,但我的確是被她吸引了。
你知道,人與人之間是有一種你看不見摸不著但確實存在的張力的,就像有的人你第一眼見了就會喜歡上而有的人你則會莫名其妙地討厭一樣。當然後來在和林天涯的分分合合之中,我也把原因歸咎於星座之間的相吸與相斥,但那是後話了。
我很好奇,為什麼這個獨居老人對他人懷有這麼大的戒心?既然她不願向別人展示自己,為什麼又要掛這麼一張巨幅照片?她是顧影自憐還是孤芳自賞?而這張照片又承載著她怎樣的過往?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