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撒路,銀絲傾瀉,寂靜的蒼天仿若收到了這凡間怨偶的泣訴,它終是成全了他們——
噗——
一聲箭矢沒入身體的悶聲一響後,卻見那難捨難分的二人,已經穿成了一串血葫蘆,即死。
一箭穿心,如此精準的箭法,算是延珏成全了他們。
“堯武!”聶不遠怒吼著,看著延珏放下弓箭後,表情分毫未變的漠然的臉,他忿恨的攥緊了拳頭。
人都已經帶走了!為什麼還要殺了他們!
他滿眼猩紅的看向僧格岱欽,卻見他並沒有憤怒,只是斂了斂眸,無聲的嘟囔了幾句,像是再念經超度般。
而後他轉過來看了聶不遠一眼,並沒說話,可聶不遠卻是懂了。
不只堯武要死,今兒個他們一個都別想活。
打從一開始,睿王就沒準備留一個活口!
果不其然——
但聽延珏淡淡的道:“僧王,這些日子煩你照顧他們母子,這份恩情,我會記得,你只說,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延珏自降稱我,是他給僧格岱欽這個他素來敬重的英雄足夠的尊重。
也是給了他臨死之前的承諾。
僧格岱欽站挺如松,眉眼絲毫未染懼色,他只道:“放了福祈和聶不遠吧,你只殺我便夠了,我與那丫頭一塊‘失蹤’,皇上定會以為人被我帶走了,屆時只要你們不回京城,自可安然許久。”僧格岱欽一語道破了延珏的本意。
他不是要滅口,而是要打個障眼法。
延珏笑笑,目露讚賞:“將軍不只英武,竟還如此睿智,本王真捨不得你死。”
僧格岱欽笑笑:“能為那丫頭換來一時安然,這一死,到也值了。”
“僧格岱欽,你不說話還好,說起話來,還真讓人討厭。”延珏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看著僧格岱欽,半晌笑笑:“好,既然你意如此,我便成全你就是。”
說罷延珏一抬手,數十弓箭手已架起箭,齊整整的朝向站如挺松的僧格岱欽。
“僧王!”聶不遠吼時,眼神已是漫著紅絲!而不知何時跳下馬車的福祈更是以一個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他。
僧格岱欽笑笑,英挺而淡然,他對聶不遠說:“這是我欠石家的,總是要還的。”
“那也不是非要一死啊!”聶不遠一生唯敬三人,石敢,果齊司渾,僧格岱欽,石將軍已經為了成全皇上的英明而含冤而死,果大人更是為了護著艾新覺羅的江山社稷,自願揹負一身罵名,如今,就連戰功赫赫,一生仁信的僧王,都要為了皇七子的一招暗渡陳倉默默無聞的死與此麼?
彼時的聶不遠忽的燃起對皇權的噁心,對艾新覺羅家的反蝕!
他捏著手裡的輕弩赫然架起,站在僧格岱欽的身側,一字一頓,字字血性的道:“不過是一死,我聶不遠陪著將軍赴那黃泉便是!”
僧格岱欽偏頭看他一眼,但瞧那聶不遠眼中所閃的執拗‘義’字,他仿若回到了那戰場之上,與將士們生死榮譽綁在一起的豪氣萬千!
僧格岱欽朗聲大笑道:“好!得此義友相伴黃泉,乃吾一生之大幸!”
豪氣!英武!灑脫!置生死如度外!
這才是真英雄!
看著眼前的僧格岱欽,他眸中的激賞不掩,可——
延珏從來都不是一處事全憑熱血之人,更由不得丁點兒拿那猴子的安危做賭,所以恁是他不忍親手滅了這個他所敬仰的英雄,卻仍是——
他揚起手,又落下,只吩咐道:“放箭——”
“不準放!”一聲更為清亮的嗓音與他同時響起,彼時那所有弓箭手都頓住了,除卻延珏周身一頓,一聲悶哼,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那個清亮的聲音主人所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