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賈寶玉!好個寶二爺!我堂堂三甲舉人,竟還不被你看在眼裡不成?”
賈政本來得意,細細品讀後,恍然明白過來。這首詩前兩句託物,後兩句寓意,所謂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是說品德高潔的人,不需要某種外在的憑藉,自然能聲名遠揚。
寶玉這是把自己比作秋蟬,不需要賈雨村這股秋風的幫助來傳揚文名。
賈政連忙斥責,連著給賈雨村道歉不迭,就聽賈雨村暢然笑道:“存周兄誤會了,我這只是感嘆,無有他意。”他讚歎道:“《典論。論文》有言: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寶玉大才,其所學所聞,未必比你我差了。我教不了,也不敢教。”
賈政濃眉緊鎖,氣道:“頑劣小兒,哪有賢弟教不成的道理?”
“兄長謬讚了。”
賈雨村躬身謝道:“承蒙兄長厚愛,雨村不敢再作推辭,就收了賈環當弟子,悉心教誨吧。”
他躬身時腹語翕動,一道淡淡的音線傳入寶玉的耳朵。
“以生員之身,要踩我三甲舉人揚你清名。寶二爺,你這詩才,委實厲害。”
寶玉撇撇嘴,沒期待能坑到賈雨村。
嗯,沒坑到,有點可惜。
他不需要藉助賈雨村的秋風,但沒說不需要踩秋風了。要是賈雨村暴怒、斥責,那就真真進了他的套,讓他清名遠揚。
瞧瞧,只是想靠自己,不借助你這股秋風而已,就要斥責、打壓低兩級的生員,這三甲舉人,也真名不符實。寶玉能夠想象外面的說法,但他心裡清楚賈雨村此人,委實不好對付。
果不其然,人家只是順水推舟,不僅納了賈環當作弟子,還把他的招式輕易破解了。
當然,他也沒怎麼耗費心思。
一首《蟬》而已,託物寓意,也只是託物寓意。
賈政見事情不能挽回,很是罵了他兩句,但在詩詞考校上,也不能抹了寶玉的好。詩詞考校都有彩頭的,他問寶玉要什麼獎賞,也問了賈環。
賈環應答得體,說道:“得了三甲恩師,已是最好的獎賞,孩兒不敢奢求其它。”
瞧瞧,多得體,多……假啊……賈政是個糊塗的,但是他再怎麼糊塗,對自己的兒子也是清楚。他見賈環一臉謙虛,眼底卻難以掩藏得意之色,心中感嘆一陣,去問寶玉。
寶玉很爽快,問道:“不知這首《蟬》,值得多少獎勵?”
賈政真想仰天長嘆一聲,都是他的兒子,怎麼就這麼個不一樣?寶玉這廝,真個是開竅了!開了大竅!謙虛、謹慎,那是在外面給別人看,對別人用的,對自家老爺,嗯,爹爹,還不往死裡要好處?他賈寶玉……混蛋!不當人子!
冷哼一聲,道:“你要什麼好處?”
寶玉歪頭想了想,笑道:“首先,環哥兒需要一套筆墨紙硯了。聽說他已經點燃了八十一把文火,就等明年大考取了秀才文位。我這首《蟬》,想來不值一套文房四寶,就先給他討杆百銀筆吧。老爺看著計較就好。”
聲音淡然,笑意悠遠。寶玉出口看是個普通的,只是給自家弟弟討杆筆毫而已,但不管是一旁笑看的四春,還是向著他的林黛玉,以及初來乍到的薛姨娘一家,全都呆滯了眼神。稍後,滿臉都是讚許。
特別是薛寶釵這個美人胚子,看他的眼神像是飲多了佳釀,雲霧濛濛。
賈政的鬍子翹起來,兄友弟恭,自己的兩個兒子,到底還佔了一半。他考慮片刻,道:“以環兒的詩才,三百兩的雲豪青翠妙筆也就夠用。你的這首名動,不止值三百兩銀子。”
當然不止!賈代儒心底狂呼:別說是三百兩銀子,就算要他的千金筆素銀毫,再貼補了他的老命去,他也要《蟬》!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