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們立即又把它們覆蓋了,
覆蓋得面目全非、難以辨認……
“我對她說了,”我妻子依然不看我,用一種呆板、麻木的聲音說,“只要
她離開你,我就一聲不吭,一個屁不放。她可以戀她的愛,結她的婚,生她的孩
子,過她的好日子。如果她不離開你,那我就要跟她同歸於盡!”我妻子陡然轉
身,把那根用傷溼止痛膏纏著的食指舉到我的面前,目光灼灼,如被逼到牆角的
狗,尖聲叫嚷著,“我就用這根血手指,把你們的醜事,寫到縣政府大門上,寫
到縣委大門上,寫到縣政協大門上,寫到縣人大大門上,寫到公安局、法院、檢
察院大門上,寫到戲院、電影院、人民醫院大門上,寫到每一棵樹上,寫到每一
堵牆上……直到把我全身的血寫光!”
第四十七章逞英雄寵兒擊名錶挽殘局棄婦還故鄉
你妻子穿著一件淹沒腳踝的紫紅色長裙,端坐在你那輛桑塔納轎車的副駕駛
座位上。一股刺鼻的樟腦球味兒,從那件裙子上源源不斷地揮發出來。長裙的前
胸和後背上綴滿耀眼的圓形亮片,這使我聯想到,只要把她扔到河裡,她馬上就
會變成一條魚。她頭髮上噴了摩絲,臉上抹了脂粉,自得如同石灰的臉與褐色的
脖子對比鮮明,使她的臉彷彿戴了一個面具。她脖子上戴著一條金項鍊,手上戴
著兩個金戒指,儼然一個珠光寶氣的貴婦。司機小胡起初耷拉著長臉,直到你妻
子塞給他一條香菸,他的臉才變圓。
我與你兒子坐在後排座位上。在我們身體周圍,堆積著十幾個花花綠綠的盒
子,盒子裡有酒,有茶,有糕點,有布料。這是我乘坐西門金龍的吉普車進入縣
城之後第一次返回西門屯。當時我是一條出生三個多月的小犬,現在我是一條飽
經滄桑的大狗。我心情激動,兩隻眼睛忙不過來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公路筆直
寬闊;路旁花樹蔥蘢;路上車輛稀少;小胡開車賊猛。小車像插上翅膀一樣飛起
來了。我感到不是小車插上翅膀飛起來而是我肋問生出雙翅飛起來了。我看到道
旁的花木紛紛向後倒去,又紛紛往下落去,我感到公路像一道黑色的牆壁緩緩地
豎了起來,路邊的大河也跟著豎了起來。我們就沿著那直通天際的黑色道路往上
爬行,而身邊的大河之水猶如巨大瀑布飛瀉而下……
相對於我的興奮和狂想,你兒子則表現得極為鎮靜。他手捧著一個遊戲機,
在我旁邊,聚精會神地玩著“俄羅斯方塊”遊戲。他的牙齒咬著下唇,雙手的大
拇指靈巧地撳著按鍵,每當出現一個失誤,他就會煩惱地跺一下腳,嘴巴里“噗”
地噴出一口氣。
這是你妻子第一次打著你的旗號呼叫你的公務車還鄉,往常裡她總是乘坐公
共汽車或是騎著腳踏車馱著你兒子還鄉。這是你妻子第一次豔妝華服像個官太太
一樣還鄉,往常裡她總是灰頭土臉、穿著濺滿油星子的舊衣還鄉。這是你妻子第
一次攜帶貴重禮物還鄉,往常裡她總是帶著幾斤現炸出來的油條還鄉。這是你妻
子第一次帶著我還鄉,往常裡她總是把我鎖在院子裡讓我看守家門。自從我為她
揪出了你的小情人龐春苗後,她對我的態度明顯好轉,或者說,她對我的重視程
度明顯加強。現在,她經常對著我絮絮叨叨講她的心事,把我當成了一個可以盛
放她那些語言垃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