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不會,否則一下手贏了他,更加永不
超生。
我忍不住裝一個鬼臉,父親給我老大的白眼。
他又問彼得,「聽說你不打算學中文?
「我沒有時間,」彼得小心翼翼地說:「況且將來囡囡還不是跟我到加拿大。
「孩子們呢,」父親氣結地問:「孩子們也不學中文?
「我們的孩子?」彼得看我一眼,老老實實地說:「如果他們有興趣,就學,我們
不會教書。」
父親覺得大大失面子,「囡囡,你聽聽,視我們這一半血液無睹。」
我嘆口氣,「就算中國孩子,又有幾個靠中文起家?」
「你別盡幫他。」
我不再出聲。
「結婚,慢慢再說吧,要私奔,隨得你,這洋人光會吃,沒有用。」他站起來走到
書房去。
一整個晚上沒有再出來,彼得聊了幾句,也只好告辭。
私奔?好主意,回來木已成舟。
母親勸我,「你爹好不生氣。其實你年紀很輕,找物件……唉,人家張敏儀還沒結婚,
你急什麼?」
我說:「張敏儀是張敏儀,我是我。我不管,我們今年年底就要結婚,拖無可拖。」
「什麼?」她吃驚,「你不是有了孩子吧?」
「不是。」我說:「但我已到結婚的時候。」
「你太固執了,囡囡。」
「還不是深得父親的傳。」
「囡囡!」我與家人還沒有決裂,但是關係惡劣。
怪誰呢?怪我愛上洋人?我與彼得因斯堡在一起,有無窮的體諒瞭解及樂趣,太壞
他不是中國人,五年來,我們實在處得好,大吵小吵都不影感情,經過這麼長日子的考
驗,我決定嫁他,也不算糙率。
但父母還是不瞭解。也不能怪他們。時下一般同洋人走的女人,形容實在難當,曬
黑了的油膩面板,黑眼圈,披頭散髮,身上纏一塊沙龍當裙子……的確有點兒不堪入目,
但是事在人為,我自問並不是這樣有人,我仍然穿戴整齊,正正經經地做人。
父母親的恐懼是完全沒必要的。
但是我不說服他們。
父親那邊不是沒有轉彎的餘地,他希望彼得立刻鑽研中文,把我們的歷史文化讀得
滾瓜爛熟,至少會普通話說「你好嗎」,「請坐」,「小姓因」,「今天天氣很好」。
但是彼得有他的宗旨,他不肯扮小丑來計父親的歡心,的實在很為難。
我跟彼得說:「愛屋及烏嘛。」
「貴國的文化不是一兩日可以領會,我不想虛偽,請你原諒。」他非常不耐煩。
「我們永遠結不了婚。」我嘆息。
「結得了,我們可以立刻到大會堂去註冊。」他提醒我。
「父親會怎麼想?」我非常不忍。
「氣呀,氣到一定的時候,便忘了一切,我們會和好如初的。」彼得聳聳肩。
「父親是隻驢子,他才不會原諒我們。」
「或許婚後我們可以求他的原諒。」他說。
「我希望把你的面板染成黃色。」我說。
「用蕃紅花染我,我喜歡蕃紅花香味,唔。」
「你真的不擔心,是不是?」我問。
他沒採取行動,父親卻開始了。
他說:「囡囡,你在香港的工作沒有太多的前途,看樣子要另外發展。」
我立刻覺得這裡面有陰謀。
「不是一直希望到外國著名的雜誌社去學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