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來說:「我沒去過城市俱樂部。」相信有不少女人為了這種吃吃喝喝的小便宜而聳然動容。
我跟他到達會所,一茶在手,人忽然松馳下來。地方實在是清靜雅緻,有這種好去處已經很不容易,難怪一般小妞喜歡同公子哥兒來往,是有些好處。
剛坐沒一會兒,便有兩個男孩子過來叫爸爸,我大感意外,因為那兩個男孩已經超過十歲,而菲立看不出超過三十歲。
孩子很禮貌,我因為同他們初相識,只是隨和地應對,沒問題沒表示。
不過他們一家三口非常融洽,看了令人羨慕,只不知他妻子在何方,千萬不要看見我給我一個巴掌才好,於是我又有點略略不安。
他馬上看出來,「我妻子已經過身。」他說。
「哦,對不起。」我說。
「已經三年了。」他微笑。
大一點的那個孩子看一看我說:「爸爸,這位阿姨好象媽媽!」
我一呆。
菲立低下頭。
我衝口而出,「不會是瑪姬吧?」
菲立腳點抬起頭來道歉,「對不起,剛才我也是一時忘形,才叫起你來,其實也不是那麼象。」他隨即顧左右而言他。
總有一點象才使他忘形,妻子死了已經三年,他還在大白天叫她的名字,真叫人害怕,這種深情使旁人啼笑皆非。我覺得他怪,很後悔來吃這杯茶。
我這個人的性格多疑敏感,很小的事也盤算很久,故此憂慮很重,不算是個快樂人。
我的面色一定是怪怪的,故此他也有點尷尬,不不定期又盡說些別的話來支開我的注意力。
但是這一頓茶仍然冷淡收場。他駕車送我回家,我覺得非常地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第二天上班,車子塞得不得了,本來走二十分鐘的路走足一小時零十五分。以後還是用地鐵吧。我想,別亂貴族的了,這不是有沒有車的問題,每天多在路上消耗一百多分鐘,不許久我就死翹翹。
到了公司,看見案頭上擺著一瓶花。我幾乎懷疑自己沒睡醒摸錯房間。
花?誰送我花?
不可思議,自十七歲的時候收過花,至今已經兩百餘年,怎麼又會有一束花。
我探過頭去看,是白色的康乃馨,小小名片上說:「祝快樂。」署名陳菲立。
呵,是他。
多麼難得,我微笑,因為無意被錯認作他的亡妻,做了一剎那的死人,換來一束香花,多麼神秘而浪漫的插曲,可是我不那麼樂觀,我目前的生活沉悶管沉悶,可幸非常上軌道,瞎了眼也懂得摸到公司來,人呼喝我,我亦呼喝人,出了軌道,我絕對不能擔保會出什麼錯,何必冒這個險。
我取出小鏡子照照,孩子不會說謊,我真象他的亡到?
花隨之擱瓶中,三天後謝了,女秘書把空瓶取出。
新的花又來了,仍是由陳菲立先生所贈送,太好了,他的歉意仍然持續著。
同事們嘖嘖稱奇,咱們公司象個大雜院,什麼貨都有,有一兩個象小舞女般的青春艷旦最受歡迎,一般二十多歲,她們口口聲聲說自己小,鶯聲嚦嚦,引來不少狂蜂浪蝶,天天中午有人邀出去吃飯,但一貫取笑我的,卻不是她們,而是一些老姑婆與老太太,因為她們跟我一樣,馬馬虎虎地叫後生買了飯盒來吃,所以看不起我,現在有人送花來,忽然象是在我們之間劃了一條界限,立分高下,她們要對我重新估計,大起騷動。
我很受刺激,那種稍帶矜持的歡喜刺著我的心。
誰說送花沒有用?真的送起來,那種效果,非同小可。
一直送到第三束,菲立的電話才來。
聽到他的聲音,我絲毫不覺陌生,彷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