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雅茹悄聲說,“你不要也得替你大嫂和姐姐想一想呀,維持一個家不容易,你覺得有錢沒錢無所謂,可不要同家庭主婦這樣講,家裡吃穿用住哪個不花錢呀……”
“你完了,完全不是我認識的小仙女了,太俗氣了!”
“呸,我都是小仙女的媽了!”
許一河哈哈笑,“那就給我小妹子留著,反正我是不攢錢的,等她結婚的時候都給她當嫁妝。”
“你妹子不用你的錢,你還是留著自己娶媳婦吧,對了,你在英國有看得上的……”
許一河把電話掛了。
就這樣,由許達均坐鎮,陸雅茹出面斡旋,程一錦許一山許一河把房子賣給程奕,程奕給了他們每家一大筆錢,在當時,那是一筆天文數字,現在……現在的房價就不要提了。
房子的問題總算和平解決了,但向東和程一錦的樑子結得很結實。
透過這次的事件,向東對陸雅茹的印象大為改觀——以前她認為那就是個靠著姿色迷惑男人的尤物,現在卻發現人家很智慧很能幹很善良……
程紓得知大宅被兒子買了來,先是驚訝,後來是高興,他終於可以一償葉落歸根的夙願,能回到自己出生成長的地方是多麼有幸!
其實,這是一個很美麗的錯誤認識。
鄉愁
程紓之前幾次回上海都是為了探望姐姐程映琳,最後一次是參加程映琳的葬禮,因此,他每次到上海都是來去匆匆。
程奕說把老宅買了回來,他是非常興奮的。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打電話告訴兒子不要輕舉妄動,房子怎麼修怎麼還原要他去做決定。程奕笑說,雖然買回來了,但表姐他們一家人在搬新家前還是要住那裡的。
程紓聽兒子這麼說有點失望,但精神上也放鬆不少。孩子們都在美國上學,由程敏監管。但他安排好香港公司的事務,還是急著和妻子回鄉了。
都說遊子們有鄉愁情結,是不是百分百如此不曉得,但程紓是肯定有的。每每在香港去哪個上海本幫菜館,他定要說不地道。都道香港是國際大都會,他面上不講,心裡也要說上海是國際都會的時候,香港不過是個小漁村。就是面對著姐夫宋震鎧,他也自有一種骨子裡的傲然。
宋震鎧是白手起家的廣東人,程紓和諶家姐妹都是來自上海的世家子弟。宋震鎧再風流,情人們也是某小姐而不是二太太三太太,這也緣自他對諶靄容的一種尊敬。誰都知道,在馬會俱樂部,宋震鎧是絕對不會帶女朋友去的,因為他的連襟也是會員。從不帶情人到能見到親人的場合,是宋家父子的風流原則。
話扯得遠了。
程紓回上海的時候,程一錦還住在程宅裡,因為新房還沒蓋好呢。程紓也沒有進去,只是站在外面看了一下房子的遠景,心中很是失落跟蒼涼。家是這個樣子的麼?
他記得大門是鑄鐵雕花的,透過欄杆可以看到院子裡的情形,可這個大門是包著生鏽鐵皮的,擋個了嚴嚴實實;他記得家裡的窗戶敞亮,可從外面看過去,怎麼窗戶老小的還釘著鐵柵欄像監獄似的;他記得家裡的牆是老高的,可這片矮牆實在是不稱頭,牆上面纏著鐵絲網,破點沒關係,外面的牆皮上還刷著什麼標語,左邊是“森林防火,人人有責!”,右邊是“國家興旺,匹夫有責;計劃生育,丈夫有責!請說普通話”……程奕從車裡下來,看父親緊鎖眉頭,問道,“要不要進去看一看?”
程紓搖頭。
車子緩緩駛過他以前上小學中學的地方,以前去過的圖書館,以前去過的電影院,他坐在車上等程奕在街頭排隊買了生煎包來吃,皮老厚的,餡的汁水味道也不夠濃……什麼都變了,包括他自己。
程紓從剛開始的興奮到現在的低落,落在程奕眼中。程奕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