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笑了笑,想起前世的某街什麼紅的什麼區,不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完全令行禁止不可能,只要有利可圖,各有各的算盤,片兒警兒也不能一竿子打死全得罪了。
沿街走來,綢緞衣帽肆、胭脂花粉鋪、刀槍鞍轡庫、書肆茶寮一應俱全,還有雜技拉琴算命卜卦的,秋姜看著新鮮,走得累了,在道路盡頭的一家邸舍前停下了腳步。
門口紅燈高照,大堂裡三三兩兩坐著幾個客人,淺酌吃喝。秋姜和錦書二人踏上臺階就有小僮哈著腰過來:“三位,內請。”
“二樓可有雅座?”青鸞遞過去五銖錢。
那小僮立刻眉開眼笑,打了汗巾將她們引上二樓。
這是靠窗的位置,坐西向東,三面窗欞洞開,一方正對大廳,四周都是五色垂簾,用以遮擋,視野開闊,俄而細雨紛飛,飄灑進來沾溼了她們的衣襟。
因為禁酒令的緣故,這幾年北魏的酒樓大多改了名兒賣別的,秋姜只好點了這時候北方流行的羊奶作飲品,又分別點了幾杯煎茶。
“娘子自己吃羊奶,卻要我們喝那勞什子的煎茶?那夾著一股股的怪味兒,只有江東的那些士人才喜歡,我可是吃不慣。”青鸞笑道。
只一會兒,便有兩個小僮奉上香茗。側門內進了兩個身姿曼妙的胡姬,纖腰束素,輕紗遮面,一人手抱琵琶,輕攏慢捻抹復挑,一人吹奏胡羌笛,漸漸的便有金戈鐵馬的悠吟聲混雜著南地的靡靡之音次第傳來,叫人耳目一新。
一曲畢。
“好。”隔間有客撫掌,“咚”的一聲,一塊金塊投擲到大廳地板上。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看這金的分量,足有數十斤之餘。在這個金銀稀缺的年代,可抵糧粟百石、布帛數十匹。也許,這整個邸舍加起來尚不及這金呢?出手如此闊綽,豈能不教人側目?
兩個胡姬也是愣住,正妙目含情望向東側隔廂。
垂簾卻擋了視線,只依稀看到是個跪坐挹水的男子,隨侍有一僕一婢。
“何人如此慷慨?”青鸞在秋姜身側道。
“不知。”秋姜神色微冷,“行事反常,必有所圖。”她凝神望去,越發覺得簾後那人極為眼熟。彷彿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那人側轉過身來,望了她一眼。那是雙烏黑明澈的眼睛,極深極靜,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人的眼睛裡含著笑意。
她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注視,卻聽得“嘩啦”一聲巨響,外面竟然有人掀了簾子闖進來。
“你們作什麼,這般無禮?”青鸞喝道。
這一行進來的共有十幾人,後面都是護衛僮僕,最前面的卻是個挽著輕紗披帛的錦衣少女,縷金挑線的曳地裙彷彿流雲般傾斜了一地。
她無視青鸞和錦書的怒火,徑直在秋姜身側坐了:“介意共席否?”
“女郎既已坐下,談何介意?”秋姜笑了笑,對她舉了舉樽。
少女一怔,眼中頓時有了幾分怒色,身側的僕從欲出聲呵斥,卻被她伸手製止。她拄著頭望著秋姜,笑靨如花:“你可知我是誰?”
秋姜道:“縣主蒞臨,有失遠迎。”說罷起身拱了拱手。
元梓桐頓覺無趣,又心有好奇,拍了拍胡案道:“小郎君,坐下說話。”
秋姜重新入座。
元梓桐疑惑地望著她,眼中已經沒有了怒色:“郎君怎知,阿奴是元氏梓桐?”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嘗聞元氏阿九善胡舞,精於騎射,身姿妙曼而恍若無骨,纖腰輕盈而凌波微步,如今得見,傳聞果然不假。且縣主五官深刻,膚色白皙,眸色偏深,一看便知出身鮮卑貴族。試問在都靈城,還有哪家女郎有這等容貌,這等風姿?”秋姜再拱手,一臉傾慕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