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的吱呀聲。你繼續向前走,小心躲過正在搬家的螞蟻隊伍,小屋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你甚至看到正面細密的木紋。你在猶豫要不要進去,會不會驚擾到這方寧靜,你在猶豫著……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0節
那天下午,嘉羽在寬大的沙發上熟睡了兩個小時,這是一週以來的頭一次。醒來的時候,Melissa已經在伏案工作了。他感到耳清目明,頭腦冷靜,渾身脈絡順暢,彷彿浴火重生一般。
想到這裡,失望再次瀰漫心頭,這麼久了,失望如同孤魂野鬼始終飄蕩在心裡,沒有哪怕一件事能令人振奮,所有的快樂都定格在失去聯絡的那天,慢慢褪色。
他們,九月和望熙,是在怎樣的情境下結識的呢。地鐵站、報刊亭、朋友的party或者在*站上發現生日相同,都是可能性之一。是誰先開口,誰先要了對方的電話號碼,誰提議第一次約會?飯店、影院、公園,他們在哪裡坐下,開始交談,朝對方眨眼睛。假若望熙如梅紋所言那般幽默和健談,九月是否會被此深深吸引。那麼,也許是她提議繼續交往下去。終於在某一個夜晚,他確信是夏天的夜晚,他們彼此靠近,牽起手,徜徉在行人寥落的大街上,到處都是新鮮,那是城市久違的另一副面孔。分別的時候,又是誰環著誰的肩,是誰攬著誰的腰,是誰先閉上雙眼,用鼻子輕碰對方的臉頰,接著親吻。
終於能夠理解早茶店裡梅紋的眼淚,這種酸性液體中含有太多屈辱的成分,不是失去二字所能表達的,在淚水的流域中,滿眼都是炮彈落下之後的焦土。若只是為了愛情的滅絕,仍然有和平的方式可以選擇,相安無事——有事也可相安——又何苦佈置這麼龐大的戰場,牽涉無辜的人。戲劇化的情節讓嘉羽開始覺得,那天凌晨,他與梅紋應當是執手淚眼,相擁而泣,因為身上最為脆弱的東西都已毫無遮攔地呈現給對方。他們是*的。他們看不清對方,但面板可以感覺到。
這不可能。接納另一個人,讓他從心底裡感到噁心。這意味著和那個人分享自己最私密的東西,他的秘密、他的傷痕和他的醜陋。況且,他也無力去複製曾和她一起做過的每件事,它們被存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覆蓋厚厚的塵土,張結著蜘蛛網。那裡有太重她的氣息,逼得人無法呼吸。
時間像黑洞一樣吞噬著他的所有,他慢慢下滑,無法掙扎。時至今日,他相信自己已經完全淪落為一個沒有幸福、沒有尊嚴的抑鬱症患者。他想說服自己成長總是痛苦的,可這種冰涼的說教的虛偽之處在於,它們總是出自那些大浪淘沙後,已然懂得如何對自己寬容的人之口,帶著炎涼的語氣。他們已經不再善良和純潔,他們永遠不會成為母親那樣的人,而嘉羽連青春期的叛逆都不曾有過,又談何虛妄地面對人生。
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CD機上的電子錶盤,藍色的冒號隨著牆鐘的節奏閃 爍,他要在數字變化之前,決定今夜該如何度過。不如出門去,冷風或許能夠帶來些靈感,教他如何躲開九月和望熙親暱的身影。他們的表情線條清晰,生動得帶來了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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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1節
嘉羽站在一個公共汽車站。站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代表這城市各個為人知和不為人知角落,總共有十趟公車途徑這裡,將人們帶去這些角落,此時夜深人靜,行人和車輛近乎絕跡。他藉著微弱的路燈細細察看站牌。整個車站只有他獨自矗立著,風從褲腿灌進來,像站在冰水中。他決定等待。
大三那年夏天,九月在一個設計事務所做專案,整日奔波於城西和城東之間。嘉羽每天早晨騎車送她出校,空氣經過晚間樹木的吞吐,過濾掉雜質,清風吹拂,滿是愜意。將車停在人行道旁,他們遠離人群,挽著手安靜等候。他從未那樣希望堵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