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後小心翼翼向遙皇要來的賞賜,戰廷一直很珍惜,幾乎從不捨得拿出來用,而這時極少飲血的三把匕首仿若渴殺的游龍厲鬼穿梭人群之間,迅疾動作讓人根本無法看清他是怎樣同時操縱三把武器的,只知道,每次他轉身、抬手,必有人命喪黃泉。
喬家寨二當家,曾經被稱為酒夜叉的可怕男人。
雨越下越大,嘩啦啦的聲音隔斷人語,白綺歌聽不清易宸璟向她喊著什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湊到身邊方才聽清:“攔著戰廷!別讓他亂殺人!只有他不能!”
白綺歌身形一頓,忽地想到了其中利害關係。
葉花晚、傅楚以及幫忙的六個人都算是江湖中人,與朝廷沒有半點聯絡,就算殺了人也不過象徵性貼貼告示發發懸賞,用不了幾日就會不了了之;但是戰廷不同,他沒有高貴身份也沒有誰會給予赦免,一個普普通通皇子侍衛手刃皇城衛兵,若以大遙法規,按律當誅。是,他能逃,以他的功夫想來帝都無人能攔得住,可他不會逃,因為易宸璟在,荔兒在,失去喬青絮的戰廷還能逃往哪裡?
他僅剩的親人,只有他們了。
“停下!你不能再動手!”一劍刺去擋開戰廷揮舞的匕首,白綺歌攔在戰廷與癱軟的衛兵之間,“戰廷,別再殺人,只是暫時的好嗎?喬姐姐的仇找到易宸暄再報不遲——”
一句話還未說完,戰廷身影突然從眼前消失,緊接著身後傳來衛兵慘叫。
白綺歌深吸口氣——她的視線,竟然連戰廷的動作都跟不上!
揹負著喬青絮屍骨的戰廷有若瘋魔,見敵便殺,毫不手軟,走過的一路上只留下殘肢斷臂血肉模糊,全然沒有半個活口,慘烈血腥之狀看得那六人亦是頭皮發麻,汗毛聳立。易宸璟說過戰廷功夫極好,這般地步卻是白綺歌萬萬沒有料到的,眼見戰廷痴痴顛顛絲毫沒有停手之意,心裡愈發焦急。
一邊要忙著逼退圍上來的敵人,一邊又要儘可能讓戰廷少殺人,白綺歌應接不暇,正手忙腳亂時,一抹嬌小身影衝到戰廷身旁,柔軟手掌將陷入癲狂的戰廷緊緊拉住。
“不能再殺人,戰大哥,你別這樣了……”清脆嗓音似乎帶著些哭腔,葉花晚見戰廷不為所動,索性整個人貼在滿是雨水血汙的冰涼身上,雙臂緊緊纏繞戰廷腰際,“我答應青絮姑姑要照顧你的,不許你再殺人,不許你再讓青絮姑姑不放心!”
麻木的腳步終於停下,三把匕首夾在指間,通紅的冷刃滴著血,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像是誰不耐煩的嘮叨低徊耳畔。
他總是讓她操心,就連死都不得安寧嗎?原來直到最後,她想著念著的,仍舊是他。
咯啷,當做寶貝一樣愛惜的匕首掉落在地,骯髒的泥水濺在刃上,即便沾滿粘稠的血絲碎肉仍舊無法掩其鋒芒;先前緊握匕首的手掌虎口開裂,整隻手臂劇烈顫抖著,然後是肩膀,全身,再然後是頹然跪倒,深深垂下的頭顱遮擋住雨幕,卻遮不住液體砸落水坑漸起片片水花。
“還有我,還有我呢……答應過青絮姑姑的……”傾盆大雨裡,瘦小肩膀支撐著沉重頭顱,柔軟手臂摟住早失去力氣的身軀,眼中淚雨比秋末這場冷雨更加磅礴,更加淒涼。傅楚靜靜站在不遠處,看著忽然長大懂事的師妹抹去眼淚堅強挺直脊背,那模樣,隱約竟透出喬青絮的影子,於是唇角一點寂寥微笑,黯然深藏。
沒有了修羅殺神般可怖的戰廷,那些撿回一條性命的衛兵、殺手個個心膽俱裂,連滾帶爬四散逃走,躲進角落裡的百姓們漸漸圍攏靠近,滿地血流成河蜿蜒湧入地溝時,又一批人馬從街角遠遠奔來。
“七皇子,果然是七皇子殿下!”響亮渾厚的聲音驚喜異常,馬蹄聲中斷,朱衣銀甲的老將軍全然忘記了禮節禮數,衝上前將目光蕭索的易宸璟一把抱住,“我就知道你沒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