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說道,“可你前面說的我是贊同的。即便是活屍,也不能全然不引人發覺吧?”蘇冉目光溫柔沉穩,嘗試著提供新的思路,“如今八年過去,人事變遷,何況大家對那件事諱莫如深,談虎色變,未必肯開口說出實情。依我看,不如仍舊從葉家內部下手。”說到這裡,即便是素來穩重如她,也不免出現了一絲顫抖,“且待叔伯們聚到一起,我們好好問問,說不定能發現一些端倪。”
“嗯。”葉臻這次回答得格外簡短,便沉默下去。她是絕不願相信家中有叛徒的,即便她心中也早就有了這樣的猜測。但阿冉驟然提出,她還是心痛如絞。
葉臻漫無目的地翻著書,只想藉此讓自己焦躁的心平靜下來。偏偏事與願違,無數紛雜的念頭泉湧而至。
其實還有一個突破方向,就是陳梁兵亂的源頭以及梁王的冤情。
也許是出自血脈深處的本能,多年來,葉臻從未停止過對朝野大事天下大局的關注。
齊國萬丈高樓起於魏末腐朽的地基之上,開國高祖和後來的惠帝留下一堆爛攤子撒手而去,新舊制度和派系明裡暗裡的交鋒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陳梁兵亂就是南方的一次反抗。無論他們是曾經的貴族還是和皇室一樣起於微末的貧民,都或多或少不滿足於當前的富貴。何況戰亂平息,多年的養尊處優重新滋生了驕奢淫逸,原本因為戰爭而暫時擱置的人口奴役、官員暴虐、官官相護、貴族圈地等問題也故態復萌。毫不誇張地說,這片大陸早就爛透了,到處充斥著種種傾軋,魏朝幾百年的積弊,不是短短數年的戰爭與新帝國的建立能夠解決的。
女帝有心想要改變一切,數十年來多次試圖推行新政,苦心孤詣,終於勉勉強強維繫住了脆弱的平衡。可當年不得不冊封的“五公十六侯”,卻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這個新生的帝國。
是啊,蘇氏最初不過是個漁民之家,皇室血脈與普羅眾生一樣卑賤,皇室賴以維繫的尊嚴與榮耀根本就是個笑話。若非顧及女帝傳說中高絕的靈力,只怕是個人就想要坐上那把金燦燦的龍椅體驗一下主宰天下的得意勁兒吧?
如今的盛世,就像薄冰上的樓閣,敗絮外的金玉,所有點都恰好站在顫巍巍的石子之上,向前是深淵,向後是絕壁,周遭空蕩蕩無一物可倚仗,輕輕一擾動便是萬劫不復。
葉臻其實明白,害了葉家的,不是陳梁,不是南疆間諜,甚至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一股龐大的勢力。她與其說是在查一個真相,不如說是在窺探一個巨大的黑暗深淵的全貌,稍有不慎就會被捲進去粉身碎骨,就像當年的梁王和葉家一樣。
某種程度上說,葉家不過是鬥爭的犧牲品。葉家雖為流芳百年的世家,但也是最先堅定不移追隨女帝的一家。有人想要顛覆朝廷,所以除掉葉家來投石問路,斷去女帝臂膀!倘若沒有鎮國公府艱難斡旋,梁王只怕也難逃葉家的下場吧?這大禍最終轉到了葉家頭上!
葉臻緊緊握住了拳頭,指甲刺得掌心生疼。她看了蘇冉一眼,終究還是沒能把這些可怕的想法說給她聽,可腔子裡的血卻被寸寸冰凍,刺得她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越是查,她就越發感覺到為葉家昭雪的困難。以她之力,連為尋常百姓主持公道都尚且艱難,何況是為葉家平反這樣要撼動朝綱的大事?
像是有一張大網死死地裹著她,幾乎要讓她無法呼吸。
即便知道了當年的兇手、兇手使用的手段,也還是遠遠不夠啊!就算她能夠把所有證據查得清楚明白,擺在世人面前,或許也並沒有什麼用。
葉臻心中感到悲憤極了,天理昭昭,何來天理昭昭?
女帝九五之尊,尚且不能夠對一個蠅營狗苟的陳家大刀闊斧。而九州大地遼闊,其上又有多少就像陳家一樣的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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