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歸順以外吃飽喝足,便只好由著這一塊遊蕩在版圖之外。
畢竟再往南一點,就是千年屹立抵擋南疆的鎮南關,若是把隴西逼急了,鬧不好兩邊連成一片一起亂。
歷經四五十年前的藩鎮割據、十年前的陳梁兵亂,這小小的鎮子在歲月洗禮中如頑強不息的野草,最終開出了嬌豔欲滴的花朵。
它發展成像模像樣的一座城池,成為了東西南北通商的樞紐,來來往往中原和異域的車馬。連路邊最普通的小販都會說好幾種語言,富商的肚子越來越大,妻妾兒女多到要再買個別院,縣官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出入都有人前呼後應。
今日二月初一,正趕上國師廟裡祭天地。
這國師廟乍一看和京中那座外貌相似,仔細看那廡殿頂矮了十寸不止,外牆更是縮小了一大半,只有大雄寶殿裡那香爐嫋嫋,頗有氣勢。不過無妨,這國師廟的名頭是大家自己封的,朝廷沒攔著,大概也管不著犄角旮旯裡的廟叫什麼名字。
這天地祭得像模像樣,脖子上掛著圓潤的迦南木珠的得道高僧用洪鐘一樣的聲音念著禱詞,每個人手中都捏著三炷香,不時便要俯首貼地大禮參拜。能不能祭到天地不知道,但每個人都求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老人們都還記得戰火洗禮中永無止境的黑暗,合上枯瘦的眼皮和手掌,誠心誠意地祈求;戰後出生的年輕孩子們在蒲團上跪得東倒西歪,雖被周圍氣氛感染也誠心誠意地磕了幾個響頭,但到底還是在閉目祝頌之時忍不住顫抖眼皮,悄悄睜開一條縫,又連忙閉上。
若從九州千萬年的傳承來看,這十年光景實在算不做什麼要緊,但對於人來說,十年,足夠一個人記住一切,也足夠一個人忘記一切。
今日的陽光與十年前的今天當然是不同的,就算同,應該也沒人記得。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線香上,在高僧徐徐的誦經聲中。
氤氳的香火繚繞中,無人注意到一個小沙彌疾步走過的身影。
他繞過大半座廟宇,進入被戰火燒燬了一半的後配殿,走到一尊角落裡的佛像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喉嚨裡發出的是與年紀不相符合的低沉聲音:“第三碎片已經出世,請神尊示下。”
“不急。”虛空中傳來男人悠然的聲音,“無妄塔上的老東西們都不急呢。”
虛空中剎那展開一面巨大的鏡子,一雙眼睛透過虛無的空間看到了大陸某處正在極速奔走的青年,微微眯了起來,“光華後人,竟在為藍斕做事,真是有意思啊。”
小沙彌踮著腳也去看鏡子,看到那青年容貌的瞬間卻是一驚。光華後人?說的是滄淵玄都一代明君光華大帝的後人麼?可是鏡子裡那個青年,分明就是……
齊國的鎮北侯,張辰!
那個戰功赫赫的、少年封侯的神策軍統帥!
男人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關閉了水鏡,慵懶道:“行了,你回去吧。”
他的視線,忽地穿過邊城千萬的屋宇樓舍車水馬龍,落在了那已微顯醉意的少女身上,黑得漂亮的鳳眸中劃過捕食到獵物的興味。
她的力量,已經到了快要覺醒的時候了吧?不過,她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呢。
然而下一瞬,他秀麗得有幾分女氣的眉忽地一皺。
小沙彌眼前颳起一陣勁風,方才還在眼前的人忽然就消失無形了。
一道紅光閃過,小沙彌面前忽然出現了另一個人。
那人穿一身幽深的黑袍,看不清面容。他腰間掛著一把長劍,那劍沒有劍鞘,劍身又窄又長,閃著冷冽的銀光;劍柄鎖著一截銀鏈,墜下一枚精緻的劍佩。
小沙彌從未見過他,卻被他的氣勢嚇得不由自主地發顫,連忙凝聚靈力,想要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