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
「後來你們婚姻失敗,也不一定是因為她的緣故,」我替他分析,「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故此設法找尋藉口來開脫這次婚姻失敗,是不是?」
他微笑「你不認識她,沒見過她,自然不明白。」
「至少你也做了十年好丈夫,不容易了。」
「我們的生活一直是三個人在一起過的。」
我說:「越說越過分了,簡直是蝴蝶夢中的雷碧嘉。」
「一點也不可笑,」他抬起頭,「我開始注意所有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每到夏天,坐立小安……」
我說:「你要不要聽聽我的羅曼史?」
「你愛說儘管說。」他懶洋洋地。
我說:「你彷彿不大感興趣。」
他笑,「震中,你這個小兒科……」
「好,我改天娶個電影皇后。」我說笑。
「你說過她長得很美。」莊很溫和。
我猛點頭,「美得像個夢。」
「也唯有這樣才配得起你。」他點點頭。
「真的?」我漲紅了臉,「老莊,快快祝福我。」
「你何需祝福?震中,你根本含著銀匙出生,在玫瑰花床上長大,誰嫁你,簡直三生修到。難得有個不好色的公子哥兒,又有生活情趣,學問也好,而且長得雍容-灑。」
「嘩,十全十美。」我心花怒放地說。
「馬到功成,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失敗的機會。」
「多謝多謝。」我說道。
「幾時介紹給我認識?」
我狡猾地笑,「第一,我還沒正式認識她;第二,我可不會替自己找麻煩,你很容易成為我的勁敵。」
老莊氣結,「小人,小人。」
「你與羅氏企業的合同什麼時候生效?」我改變話題。
「春天,我這就回去辭職。」他說。
「太好了,順便把我在牛津的雜物全寄回來,麻煩你。」
莊搖頭,「真不敢相信,一忽兒永生永世不回家,一忽兒放棄一切……」
我胡扯,「歸去來兮,田園將蕪。」
「震中。」
「是。」
「我託你一件事。」
「但說無妨。」
「我去後,如果報館那邊有信……你替我取了來,拆閱,用電報打給我。」
「那是你的私人信件。」我收斂了笑臉。
「不要緊,咱哥兒倆,還有什麼話不能講的?」
「她會迴心轉意?」
「我不知道,對她來說,這件事未免難度太高。」
「背夫別戀到底不是正經女人應當做的事,也許她有了孩子……」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莊說。
他說我父親已替他辦妥飛機票,他很快就可以啟程。
那天我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我穿戴整齊了,臨出門之前,看看老莊,他睡得很酣,被子擁得緊緊地,這麼漂亮的男人,只要出句聲,大把女人陪他睡——慢著,我的思想越來越惡俗了。
我駕車往父親的新屋去,車停下來,我並沒有開車門,我是跳過去的,在糙地上著陸。
我跨過花圃,經過金魚池,那女郎不在。難道她還沒有起床?我吹起口哨。
忽然通向書房的長窗內傳出一陣音樂聲,我側耳細聽,是梵啞鈴,聖桑的吉卜賽狂想曲,奏得並不很純熟,聽得出是業餘者,但是感情豐富洋溢,實是高手。
我咳嗽一聲,敲敲長窗。
樂聲降低,原來是一卷錄音帶。
裡面有人說:「進來啊。」
我一聽便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