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一個渾身血汙的軍校跌跌撞撞,一頭撞進了大帳:“吐蕃大軍開始進擊,渾將軍、高將軍頑強拒戰,雙方死傷慘烈!”
帳中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誰都知道,渾惟明和高秀巖再頑強,只憑手裡那點兵力,絕擋不住幾萬吐蕃大軍。
“都聽著!”哥舒翰突然開口,一向鎮靜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了:“歸仁、如璆、英乂,你們帶大軍急速北上,呂參軍隨同督陣;魯炅,給你留步騎三千,當石堡山口列陣,不許放一人一騎出山!”
火拔歸仁大喜,喏了一聲,伸手便要搶令箭,成如璆狠狠瞪了他一眼,躬身道:“大夫,那麼您……”
哥舒翰怒道:
“羅嗦什麼,沒時間了,還不快去!”
幾萬將士匆匆地北上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雖不明底裡,但憑著沙場百戰的經驗,這些長從彍騎們都清楚,這將是石堡之役最慘烈的一仗。
人漸遠,旗漸渺,偌大的營盤,霎時顯得說不出的蕭瑟和冷清。
“擂鼓,把大將旗號豎起來!”
哥舒翰勒馬轅門,手指將臺高聲傳令道,凜冽的朔風,把他的語聲傳出很遠,很遠。
風更緊了。
石堡城上寂若無人,身後的營盤,營盤後的曠野,也死一般的寂靜,將臺之上,惟有風捲旗角,發出陣陣噼啪的聲響。
哥舒翰手按佩刀當風而立,滿臉滿眼,掩飾不住的不安焦灼之色。
“嚴兄,我軍精銳悉出,北面的戰況,該不要緊罷?”高適有些不安,輕聲問身邊的嚴武。
嚴武凝神思索片刻,正欲開言,哥舒翰忽地嘆道:“這風,這風不助我啊!”
北風,一陣緊似一陣,能撕裂旗幟,捲走飛箭,讓人馬掙不開眼的咆哮北風。
眼下,一望無際的曠野上,幾萬唐軍,面對的不僅僅是數萬吐蕃精銳,還有這刀箭般猛烈犀利的大風。
嚴武和高適默默對望著,心中不住禱唸,希望風颳得小一些。
風卻緊了,更緊了。
“報~~~”
一騎如電,被風挾裹著直摔到臺下,伏地不起:
“稟、稟大夫,我軍……”
他的聲音很微弱,被大風一吹,嗡嗡地難以辨聽得真切。
可又何須聽得真切?傷口,血汙,焦急的神情,已經把他要說的話交代得一清二楚:
北邊吃緊。
“來人,傳我的話給魯炅,讓他分兵兩千北援,”哥舒翰伸手解下腰刀,遞給嚴武:“你持此刀同去,有畏避不前者,憑此刀處置。”
嚴武欲接又止,躊躇道:“再分兵,魯將軍只剩下千人,大夫身邊,更只有兩百衛士,恐怕……”
哥舒翰仰天長笑:
“先生何須氣短,蕃人不來便罷,若來,正好讓他見識見識哥舒的手段!”
北風又緊了,山石樹木,彷彿都要被這狂風吹走。
“這樣大風,咱們大軍的陣腳怕也……”
“不!”哥舒翰猛地打斷高適的話:“別說是大風,就是刀風,箭風,咱們隴右軍也不會眨一下眼皮!”
高適正要答話,卻見臺角的小校手指石堡方向,面色陡變:
“大、大帥,石堡、石堡!”
兩人急回頭看時,臉色卻也一下子變了:
五色方旗下,一簇簇吐蕃遊騎,如水銀瀉地般奔流而北。
雖說是逆風,但在這突如其來的衝擊下,那一千唐兵組成的陣線,便如同亂刀下單薄的魯縞。
“唉!唉!這樣大的逆風,喊殺聲聽不見,誤事!誤事!”高適不住地跺著腳。話語間,幾面吐蕃方旗已掠過最後一行死拒不退的唐軍步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