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兒很懂事,知道我心裡不舒坦,便時常呆在我身邊哄我,逗我開心。每每看到他那稚嫩的小臉,我就不禁想起兒時的傲龍,只是,任憑我再怎麼努力也回不到從前了。
娘,為什麼爹讓我管白姐姐叫娘?她不是我娘,你才是啊。
狄兒漂亮的眼睛裡充滿了不解,一閃一閃地注視著我,而我,哪裡還有精力回答他,只覺一陣天昏地暗,眼前畫面一黑,意識瞬間消失殆盡。
等我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床邊是沉沉睡去的狄兒,淚掛在他細嫩的臉頰上,刺得我心生疼。然而,我還是期待著他的到來,我天真地以為,至少,他的心裡還有我的位置。但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多麼地蒼白無力。又是一天過去,他只派人送來了些補品;卻一直沒有親自出現。我自嘲地笑了,原來在他心裡,連最後一點點希望都不願給我。我——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木傲龍,既然你如此待我,我又何必處處忍讓。我要報復,報復你的薄情,報復你,叫你後悔一生!
這些日子我對白玉的好是全莊人都看在眼裡的,煲湯給她,自然沒有任何人懷疑。恨矇蔽了我的雙眼,這一天,我犯下了追悔莫及的錯誤。給白玉的參湯裡,我撒下一整包沈家秘傳的“花非花”。
如我所料,白玉和白瑕突然失蹤,甚至不留下隻字片語。試問,如此心高氣傲的她怎會在容貌全毀後留在傲龍身邊,她寧願遠走他鄉也不會在他記憶留下一星半點的汙漬。突然,我覺得自己好可惡,每日,自責如影隨形,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而他,又開始盤算拋下我們母子去尋他的“真愛”。我惱了,當真惱了。比起白玉,我果真如此不堪嗎?比起白玉,我果真無法得到他一絲一毫的垂愛嗎?我不甘心,不甘心!
這時,我表妹竟然有喜了。肚裡孩子的父親是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她哭著求我幫忙,我應下了,因為對我而言,這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我謊稱懷孕,逼得他不得不留在我身邊,八個多月,因為父親的責任,他再沒有提起離開凌霄山莊的事。那時的我痛並快樂著。我日日忍受著良心的驕傲,但當我看到他溫柔地撫摸我的肚子,我卻是幸福的。我多麼希望時間就停在那一秒,不要再匆匆而逝。即便我知道,他的心並不在我身上。
晚霞還是到來了,他沒有抱她、沒有哄哄她,只是草草地吩咐幾句,轉身便帶著貼身護衛找他朝思暮想的麗人去了。
那一刻,淚再也止不住,順著面頰劃過頸間,淌到胸口。溫熱變成冰涼,苦楚匯聚成化不開的結,愈是想要解開,結便纏得愈緊。我放聲大笑,不顧身邊的婢女和下人;看著他們慌亂地叫喊著什麼,我竟然無比地滿足。大腦一片混亂,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刺痛——攪得我煩亂不堪。我揮舞雙手,企圖把眼前的一幕幕剝下,可它們閃避著,就是不肯離去。
走開,走開!我大聲地嚎叫。跌跌撞撞地衝出房,想借灼眼的陽光逃避黑暗痛苦的回憶。
夫人,夫人……一聲聲的呼喚在我聽來是多麼地諷刺。他,究竟有沒有愛過我這個“夫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幾日後,我終於恢復了神智。為我診病的大夫說,心中鬱結不除,此病甚難痊癒,只有保持順暢的心緒方能緩解瘋癲的情況。
順暢?與我而言,這個詞是何其遙遠。在他拋棄我後,在我犯下如此大錯之後,我還有什麼資格奢求心境的通明?
我真的想要放手了,放他自由,也放我自己自由。或許,這本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不在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管理凌霄山莊和照顧狄兒、霞兒當中。我以為,日子久了,感情便也淡了,我就可以忘記他,忘記先前地一切,重新做堅強的沈芸、驕傲的沈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