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年了,這種苟且貪生,不識羞恥的婦人,你何必還一定認她作為母親?”
韓鐵芳說:“但她究竟是我的生身母親,一個婦人之身,不幸落於強人之手,也總算是可憐。”
病俠冷冷地說:“可憐?我看她倒有些可恨!你說她無拳無裡,但我看她的心比蠍蛇還狠!”
韓鐵芳聽了這句話,不由得有些驚詫,瞪眼看著病俠,見病俠的臉上浮滿了恨意,又說:“我看她一定是個壞人,不然不會甘心從賊!”
韓鐵芳聽人侮辱自己的母親,雖然有點氣忿,但也十分慚愧,他把病俠看了半天,驀然問道:“我的話都已一字不瞞的告訴了前輩,但前輩究竟是否玉嬌龍女俠?我願前輩也別瞞我!”
病俠聽了愈發變色,說:“你把我看成了女子,那就從根本錯了!玉嬌龍,……”他慨然地說:“十年前我倒跟她見過幾面,她的為人我也深知,外人所傳說甚麼甚麼,那完全不對,那都是被她打過的一些江湖狗賊所造出的謠言。她,武藝是不必提,為人卻極好,真是個剛強的、清白的女子,她的身世很可憐…”說到這裡,忽然咳嗽了起來。
韓鐵芳坐起身來又問道:“那麼,前輩你可曉得玉嬌龍女俠現在何處嗎?”
病俠一面咳嗽著,一面擺手,聲音斷斷續續,似哭一般的說:“我多年不見她了,我不知她在何處,我想她也許不在這人間了。”說畢,便頭向裡側臥,依然不住的咳嗽,身子並且抽搐得很厲害。
此時,韓鐵芳的心裡也惹起了許多愁煩。店中的人還都沒睡,談笑聲,和大聲喊叫店夥之聲,十分的雜亂。韓鐵芳雖躺下了,但臂傷很痛,這種雜亂的聲音,擾得他不能入睡。忽然又不知從哪裡發出一種絃索之聲,嘈嘈切切地,好像是誰在彈著琵琶。韓鐵芳是精於此道的,他不由得細心去聽,他聽出來這不是琵琶,卻是月琴,或者是這伊涼道上一種別的樂器,他想起來胡笳,唐詩上說:“蔡友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歸客……”那一段是描寫邊塞音樂的情景,十分淒涼。想到身旁這個病俠,且不管他是玉嬌龍不是,但自己是已決定跟他一同往新疆去了,那新疆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呢?恐怕未必如病俠所說的那樣好吧?
此時月琴聲彈得更是柔細宛轉,真是如泣如訴,如恕如慕。他又不禁想起蝴蝶紅,暗暗地嘆了口氣。少頃,這月琴聲將他催入睡鄉,但半夜裡又被病俠的咳嗽之聲吵醒,他聽得心裡實在不忍,就下了炕,倒了一碗涼茶送給病俠去喝,病俠就躺著接過來喝了兩口,一點也不客氣,就像個老人家似的。韓鐵芳也不在意,依然倒身去睡,不覺天已亮,醒來時兒病俠已經坐起來,換好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韓鐵芳看見自己腎上又敷了一層新藥,可不知病俠是在甚麼時候給他敷上的,他心中越發的感激。
病俠忽又問他說:“臂上還疼嗎?要疼就在這兒再歇一天好不好?”
韓鐵芳卻微微地笑,搖頭說:“不要緊!假若新疆能即時趕到,這時候叫我到新疆去也行。我現在心急似火。說實話,我恨不得馬上就到新疆,見著前輩所說的那位豪傑,因為我報仇之事,本不想求人幫助,可是如今我確實已自認武藝不及他人,前輩如此身軀,我不敢多煩,但前輩所說的那位豪傑,他如果肯東來助我報仇救母,我對他的厚情,終身不敢忘記!”
病俠說:“我看你對於你那沒志氣的母親,也不必怎麼念掛她了!”
韓鐵芳搖頭說:“那怎可以?烏鴉尚且反哺,恙羊尚且跪乳,為人豈能忘了他的母親?莫說我母親還是不幸落於賊手,就是她真的是盜婦,難道我還能不認她?”
病俠聽了,突然變色,嘴唇有點動,彷彿要說話似的,可是沒有說出來。
韓鐵芳又說:“兒子對於母親,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