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假,要到迪化城等著見我哥哥去。”現在又歸了正題說:“現在驛舍裡住的那位太太,連她的名字我都知道,她叫繡香,你別看她那樣兒,千嬌百媚地,嘻!人家真比咱們見過的世面大多了!”劉老大又搖頭擺手說:“算了!算了!你別說了,我也不聽了,快點喝酒吧!我可要上門了!”
韓鐵芳也覺出天色已然不早,就站起身來,不禁打了個哈欠,慢慢往裡院踱去,裡院黑忽忽地,雨仍很大,他腦裡只顧了思索剛才那些人說的話,並不斷猜度著春雪瓶的為人,不防棺材就在院中停著,幾乎把他絆了個大跟頭,幸虧他兩手扶在馬上才沒有跌倒。瞎子的侄兒還在屋裡哭,他進去溫言勸慰了一番,那孩子才算止住了悲聲。韓鐵芳就嘆息著,回到自己的屋內,順手將房門一掩,摸了摸炕蓆上沒有甚麼蝨子等等的東西,他就將身倒下了。戶外的雨仍在他耳畔低奏著樂聲,不多時他便睡去。第二天雨漸微,到中午時完全停止了,天可還陰霾著。有的膽大客人,不管前面河水有多大,就套車備馬,亂紛紛地走了,可是留在這地方的人也不少。
那兩個差官已經走了,而昨天那對韓鐵芳很注意的幾個人還沒有走,從一清早就來這裡喝酒,直喝到午後都沒出鋪子,他們一其是五個人,都不像是件買賣的,也不像官人,個個都年輕體壯,眼睛襄發看光,他們還到後院來看了看,故意詫異地說道:“喝!這院裡還有馬?還有棺材!”
韓鐵芳是十分地愁悶,在門前站了一會,扭頭一望,西邊不遠,斜對面的三間瓦房就是驛舍,幾匹瘦馬栓在門前的構上,窗子開了一扇,露出了一箇中年婦人的半身,雲鬢、金首飾、絲綢子襖,將一隻手伸到窗外,接著那微蒙的雨點兒,韓鐵芳沒好意思去細看,卻料到那必是官人之妻丫鬢出身名字叫作“繡香”的了。他又走出這市鎮去看了看,就見地下的水都往低處流,衝著露出來地層的組沙、碎石,所以倒沒有甚麼稀泥。南望湖波浩浩,那湖床簡直已經變成大湖了,北眺則三匹裡外便是沙漠,黑茫茫的,像是一片大海。
韓鐵芳趕緊走回來,就叫人在鎮外地勢較高的地方掘坑,去抬棺材,棺材向下直漏水,死人的侄子跟著哭,劉老大還在門前燒紙,放了兩個爆竹也都沒響,蒙古人又趕來唸經,十幾個人忙亂了一陣,就把個飄泊一生的盲樂人埋在地下。韓鐵芳彷彿了結了一件心事,不勝嘆息著回到了店裡,只聽許多人都讚歎說:“這位大爺作了一件好事,真是仗義疏財,這樣的人真少見。瞎子雖死了,他的鬼魂也得知恩不忘!”韓鐵芳卻叫劉老大給他算賬,決定自己明天就走。
劉老大說:“你往東去倒不要緊,往西去水可大呀!你已經在這裡住了這麼多的日子了,索性再等兩天吧!”
韓鐵芳卻搖頭,說:“我實在不能再耽擱了!這樣已經對不起我那朋友了。”
他把這些日子的賬目全都算清付清,只預備明天動身。此刻他身邊剩的銀錢不足三十兩,到尉犁城去的路費是足夠用了,然而將來怎麼生活,卻一點把握也沒有。瞎子的侄子哭了半天,現在已穿上一件破油裙,替劉老大擦盤洗碗,燒火掃地,作起小夥計來了。韓鐵芳又當著拿出了五兩銀子交給劉老大,請劉老大替這孩子收存,以備將來他要甚麼或有甚麼事的時候再用。他並囑咐這孩子,在此應當勤敏耐苦,以後要學好,要誠實可靠,好叫人喜歡。孩子流著眼淚不住點頭答應。韓鐵芳就回到自己的屋裡去了,收拾行李,磨磨寶劍,並在院中刷洗那匹馬。忙了半日,到晚飯後他就已疲倦不堪,連門也沒閉嚴,燈也設點,他就躺在炕上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少時候,忽然被一種聲音給驚醒,他睜開了眼睛,起初還以為是風把屋門吹開了,但繼而覺得這屋門是由一條小縫兒慢慢地開,微微發出哎呀哎呀的響聲,不像是風吹的,他才大吃一驚,曉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