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風景越好,果林極多,都像沒有主人似的。
日色偏四時,來到了一個小鎮,雪瓶就問:“離焉耆府還有多少裡?”
趕車的說:“還有三十多里。”
雪瓶催著說:“快走吧!為其麼不趕到大地方去歇息呢?”
趕車的“談虎色變”地說:“狼太多,不遇著便能!如若遇見便絕不止一隻,至少是二三十一群,多了能有一百多。”
那牛脖子跑過來說:“其實我看倒沒有甚麼,咱們車多馬多,人又多,都帶著傢伙,怕甚麼?連夜走也無妨礙!”
雪瓶倒覺得這個人說話膽氣很壯,就想自己的爹爹無論是過沙漠、走高山,她常常是獨自深夜行走,可是二十年來也沒出過一點事,她口中從來沒說過其麼怕狼、怕虎的話,而自己也不是深夜沒走過路,哪能像車伕們所說如此之甚?她於是就發怒地說:“不行!不能夠歇!往下走,今天非得到焉耆府不可!”
這時,蕭千總早已經下了馬,並且馬鞍都摘下來了,他搖著頭說:“我可不敢黑夜裡走,我餓啦!趁早吃飯,歇一歇是真的!姑娘別任性,出了門就同不得在家了。那不是庫魯山,孔雀河,那都能算咱們的家,這條路你沒有走過,絕對跟咱們那兒不一樣!”
幼霞也下了馬,拉了雪瓶一下,說:“下來吧!就在這兒歇下也好,忙甚麼?早一天晚一天到迪化還不是一個樣?反正三爹爹病在那兒,他絕不會又上別處去。”
繡香也下了車,笑著向雪瓶說:“趕車的他們比咱們知道路上的情形,他們的話不可不聽。”
蕭千總又大聲嚷嚷著說:“這個市鎮也不小,為甚麼不趁早在這兒我家店房,歇一夜,是又穩妥又舒服。”
雪瓶駁不過眾人的意思,也只得下了馬,心裡卻真不高興,覺得自己只聽爹爹的話。聽繡香姨姨的話,那還是因為面子的關係,如今卻連車伕的主張都得順從,真是豈有此理!她生著氣,雖然沒有發作,但臉兒卻往下沉著。蕭千總卻高高興與地去找店房,這裡的店房一共有四家,可都是低矮的小土房,院子也極為狹小,連馬棚的裝置也沒有,三輛車雖然能夠放在門外,但雪瓶主張無論如何得把馬匹牽進店裡來,系在門外,她不放心。
當下蕭千總商洽好了一家店,只把黑、白、紅三匹牽進院裡,其餘的驛子、馬、車輛就都在門外。趕車的也就都預備睡在車上,那牛脖子卻手腳兒很勤敏地在院中卸鞍、餵馬。雪瓶看著那匹黑馬,又神馳了一會,不禁暗想:這匹馬將我爹爹馱出了玉門關,如今半年了,只有它獨自回到此地,人卻已不見,這總不是個吉兆吧?包袱跟行李也都由蕭千總指使店夥們給拿到店裡,他跟他太太繡香住一間房,而雪瓶是跟幼霞住在一間屋內。
晚飯後,天漸漸黑了,屋中已點上了油燈,這油燈可比她家裡的蠟燭暗得多了。砌了一小壺茶,姊妹倆坐在炕頭休息著閒談。
幼霞就笑著說:“我覺得還是出來玩好,因為能見許多事物,到迪化能多住些日,叫三爹爹帶著咱們兩人到各處去玩玩,那才更好呢!……我將來一定還要上一趟北京。”
雪瓶也們著嘴兒笑了笑說:“我也是想往遠地方去,我不大喜歡新疆啦!”
幼霞說:“其實新疆也不錯,聽說東邊的地方都沒有這麼寬敞,東邊的人也羨慕到咱們這地方來,不然,你想那姓韓的,他是東邊的人,可是他為甚麼給三爹爹送東西回來,那是因為他自己也想來這裡。咱們因為是在這兒生長的,住久了,才覺得不好!”
雪瓶聽了幼霞的話,她的眼前忽又浮現出那姓韓的英俊少年的影子,她深深地關懷那個人的生死,不禁有些痛心。
幼霞突然拿手打了她一下,問說:“為甚麼你又皺眉?我看你心裡有甚麼事似的,近兩年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