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憂天,誰也沒有因為我而傷心。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婚姻生活並不適合我,我沉默寡言,有什麼大事小事自己放在心中,毛毛常在晚餐桌前獨白。
她看上去比以前快活。
「你覺得寂寞嗎?老師?」
「很多時候。」
「習慣嗎?老師。」
「大多數時候。」
「但是你已經結婚了,老師。」
「我知。」
她年輕的笑容令人有震盪感。
過年的時候我與毛毛到臺北旅行了一趟。
酒店的房間空氣不佳,住的是三等酒店,我先就悶了一截,玩的地方也似曾相識,可是毛毛的興致很高,買了許多許多土產。
因為她那麼快樂,連我也有點喜氣洋洋。
毛毛說:「雖然遲了大半年,但還是來蜜月了一次。」
我微笑,「也許到老了,我們始終可以到達巴黎。」
毛毛忽然緊緊的握住我的手。
「是嗎?我們可以一起老嗎?」她含淚問:「告訴我,傑,你、心中還有我。」
「毛毛,你是我的妻子……」
「你生我的氣,是不是?」她問。
「沒有,真的沒有。」我說。
「不要去補習好不好?」她懇求我,「我們兩個人下了班,可以多點見面時間,可以去喝咖啡,可以看場電影。」
我說:「這世界不是你的,毛毛,為什麼每個人都得照你的意思行事?」
「但我們是二人世界!」她嬉皮笑臉的說。
毛毛忽然改變作風,跟我來輕的,我怔住了。
「好不好?辭掉那份補習!」
我只好點了頭。
女人真有辦法。
回到家,我跟女學生說:「我太太要有多點時間見我。」
她笑一笑。我辭了補習。
毛毛約我的父母出來喝茶,媽媽忘了她在毛毛處受的氣,向毛毛訴苦,大嫂是如同的不體貼,如何連水果都不買一點給她吃。
毛毛耐心的聽著,然後說:「傑今年並沒有加薪。」
我再也見不到那年輕女學生的笑容了。
毛毛經過一年,打贏了她的仗。女人,尤其是家庭主婦,是最佳的政治家。
日復一日,我上班下班,我在等待毛毛說一句話:「我懷孕了。」我有心理準備。
是的,這是我的婚姻生活。
我相信也是大多數人的婚姻生活。
生活是這麼令人失望。母親與戀人第一次認得芝兒,是朋友介紹的,大家在吃茶,我遲到,走到他們那一桌前,看到一個女孩子在那裡笑得前仰後合,一連串慡朗的笑聲。
這種笑聲足以驅逐任何陰霾,我因而向她看了數眼。
她有直頭髮,穿件白t恤,脖子上細細一條項鍊。牙齒雪白,耳朵上戴貝殼耳環。
很清慡悅目,難得的是她絲毫不帶造作。
這年頭漂亮的女孩子多,但是多數是矯情的。她根本沒看到我,笑完之後一股勁的聽人說話。
這時候有人介紹:「芝兒,這是世傑。」
她明快的轉過頭來,「世傑,真是好名字。」聲音很稚氣。
我馬上喜歡了她,很主動地端一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她在喝一瓶perrier礦泉水。
一個人的愛好與她的個性多數有點類似,她一張臉便如礦泉水那麼透明。濃濃的眉毛,圓圓的眼睛。
吃完茶她先走,和煦地向每一個人說再見。
我沉吟一會兒,問在座的朋友,誰有她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