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恤對著趙鞅俯身再拜:“魚遊於水,鳥遊於雲,立冬時節,燕雀入於海化為蛤。萬物皆有所化,而人亦有之,若是經歷了一些事情,性情便會有所改變。所以小子在經歷夢境後,就像是從卵中破殼而出的玄鳥。有所變化……”
趙鞅一想也對,自己在昏迷七日後,經歷了生死的大關,也是有所感悟和改變的。
“原來如此。”他微微頷首。接受了趙無恤的解釋,同時也對姑布子卿的卜筮,還有連自己都有點相信的寐語更加深信不疑。
“且不管那夢中仙境是真是假,但無恤從中學來的東西,的確很有用處,或許這便是天意?無恤是天帝和先祖賜予我趙氏的世子。未來的真將軍……”
就好比那蟄伏三年的楚莊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解開了心裡的疑問後,趙鞅便引無恤入內,將他成年的訊息告知先祖。
其內的神龕中,供奉著景子趙成的牌位,銅製燈架上的燃燒著無煙的鯨膏,香氣撲鼻,也映照得室內燈火通明。
這裡從清晨開始,便完成了“陳服器”的儀式。
祭祀用的青銅禮器早已擦得金亮,乾肉和肉醬盛於籩豆中,銅豆如同後世的碟,上面飾有簡潔生動的夔龍紋,首尾相接而身軀捲曲呈s狀。
卿大夫規格的五鼎四簋整齊排放,鼎是牛首螭紋蹄足鑊(huo)鼎,其形制頗大,圓口、附耳、束頸、深腹、圜底,獸蹄形三足;鼎上飾夔紋和蟠螭紋,頸飾牛頭雙身蟠螭紋,彰顯青銅時代禮器的古典美和雍容。
趙鞅讓無恤跟著有司在此等待,完成告廟的儀式,他自行出廟門,迎接賓客進來。
聽著腳步聲遠去,趙無恤鬆了口氣,額頭冷汗直冒,剛才趙鞅瞪著虎目這麼一逼問,其實還是有點嚇人的。
“我會代替趙無恤,完成他的願望,也會做好趙氏子孫的本分,讓列祖列宗血食不絕……”他對著宗廟內看不見的趙氏先祖如是說。
燈燭無風而動,像是在回應無恤。
三日前,趙鞅在遍請賓客後,就按照禮儀,再次透過占筮的方法,從僚友中選擇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擔任加冠的正賓,這一儀節稱為“筮賓”。冠禮之日,正賓必須到場,否則不能成禮。除此之外,還要特邀一位“贊者”,即協助正賓加冠的助手。
趙無恤知道正賓和贊賓分別是誰,當他禱告完畢,在有司指引下轉身朝南,正好看到趙鞅正迎著那兩人入內,在登階,入堂時分別都要相對一揖。
贊賓正是無恤的準岳父,宋國大司城樂祁。他在醫扁鵲利用趙無恤“細蠱致病說”的原理,選擇了一些藥物治療下,漸漸恢復了過來。如今面色紅潤,咳嗽也少了,恢復了那位敦厚長者的模樣,看向趙無恤的目光裡,帶著欣賞和感激。
而正賓,則是位無恤不認識的老者,他身材高大,肩膀寬闊,身穿與趙鞅相同的禮服:玄冠映襯著花白的頭髮,下裳佩熊龍紋的玉組佩,雙眼絲毫看不出昏花,寬闊的手掌一看就是常年舞劍揮戈的。上有厚厚的老繭和零星的老年斑。
趙鞅和樂祁跟在他身後,儼然成了青澀的小輩。
老者的容貌和談吐舉止,讓趙無恤印象深刻,只一個眼神。一句尋常的話語,無恤就覺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和壓力。
“這便是今日的將冠者?真是虎父無犬子矣!”
這一天,也就是晉侯午九年冬至日,趙無恤終於和籠罩了晉國、籠罩了趙氏數年的龐大陰影,晉國執政範鞅見了面。
彷彿命運般。範鞅,在隨即的卜筮中被選為今日的正賓,將為趙無恤行冠!
……
在告廟後,便是正式的加冠儀式。
冠堂坐北朝南,堂前有東、西二階,東階供主人上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