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御者,僕臣卻能明白楚子的感受,愛馬者愛其馬,尤愛子矣。所以,君子最好不要給駟馬取名,馬本是有靈性之獸,若是有了人的名號,情感只會更加深厚,一旦他們喪命病斃,主人就會像喪子、喪弟一般悲痛,甚至會做出糊塗事來。”
現如今,這個平日愛馬如命,捨不得讓它們受半點損傷的御者,卻緊緊握著烏蹄黝黑的鬃毛,另一隻手持馬鞭沒命地抽打被弓形器連在一起的駟馬,強行逼迫它們朝前方的絕路奔去!
駟馬越跑越快,王孫期的打算是,用它們驚人的速度和四千斤血肉之軀,連帶著自己的性命,撞開這堵由戈矛和群盜組成的矮牆,為君子撞開一線生機!
……
前方二十步,被首領連砍三個人頭後,才勉強停下來的數十名群盜,組成了一堵人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在那個徒步的瘋子受傷乏力退下後,又一個瘋子騎著四匹驚馬,嘶鳴著賓士而來,手腳頓時開始發抖發顫。
現如今,四匹奔馬已經加速到最快,到了十步以內!
按照少年豫讓的指揮,所有的戈頭和矛尖都對準了奔前方,每柄長兵都橫放了起來,可現如今,從側面看去,就會發現每柄戈矛的木杆都在微微顫抖。
雙方距離已經不足十步,群盜們能清楚的看到駟馬的花色,和它們奔跑時強壯的肌腱,還有四蹄濺起的泥塊。
以那四匹馬的個頭和重量,再加上它們的速度,所到之處,敢於阻攔的人定然會被瞬間撞成肉餅,飛出幾丈之外!
更讓他們顫慄的,是騎在那匹大黑馬身上,御者一臉肅穆散發出的氣勢——雖一人駟馬,卻如千軍萬馬!
所以,群盜計程車氣在迅速降低,達到了崩潰的邊緣。
“不可擋!”“不可擋!”有人失魂落魄地叫喊一聲後,丟掉手中的戈矛,不管不顧地就朝旁邊一撲,指望在最後一刻避開奔馬。
就在這最後的一瞬間,至少有半數的群盜選擇了避讓,只剩下二三十名反應慢的人還站在中間。看著越來越大的馬身朝自己壓來,他們的面色猙獰,瞳孔裡只剩下了恐懼。
“啊!”帶著絕望和懼怕,無數個聲音一起吶喊了起來,和馬的嘶鳴混雜在一起。
下一刻,作為一個整體的駟馬,狠狠地撞在了人牆上!
雖然駟馬被弓形器連成了一個整體,但王孫期在最後時刻,揮劍將木質的連線斬斷。
所以,駟馬依然跑得有先有後:最先撞上去的,是性情剛烈的赤鬃,千斤的馬身像一團滾動的紅色巨巖,狠狠撞到了橫放的戈矛上,直接撞斷了數柄,也有幾柄透體而入,馬血濺了一地。
赤鬃殘餘的力量將三四名持矛的群盜掀飛到數丈開外,而它在瘋狂地前行十多步,踩死踩傷數人後,才轟然倒地。
其次是飛雪、五花,它們的力量較小,但也一左一右,衝開了五六個人的口子。平日溫順的飛雪受傷受驚之下,還直接頂著數人,一口氣衝下了懸崖。身後的趙無恤,只聽到了空茫的慘叫嘶鳴,和重物墜地的聲響。
最後,是王孫期駕馭的烏蹄,因為騎著人,它速度最慢,對準的位置,也因為盜寇撒手逃散,比較稀疏。所以沒有發生慘烈的碰撞,只是連續擠開數人後,突然失了前蹄,跪倒在地,同時將背上王孫期重重地甩了出去!
趙無恤只見自己的御者一頭扎進了殘缺四肢的屍體堆裡,便一動不動了。
他心中百味雜陳, 臉龐在抽搐,嗓子好像被什麼堵住。但機不可失,趙無恤的這些情緒只化作了一聲怒吼:“二三子,前驅!”
趙無恤揮動著二尺劍,在田賁、成摶的扈從下,帶領僅存的三四名徒卒,邁步前行。
殿後的虞喜等單騎,他們的馬匹,在駟馬犧牲性命時,竟感同身受,也齊齊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