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田天佑重重地擱下酒杯,沒好氣地道:“酒少喝。免誤事,睡了!”
他實際身份雖比田彬霏還要高些,但此刻扮的卻是田彬霏的隨從。因此只能睡在外間,這時話不投機,藉著幾分酒意便拂袖而去,往外間隨從臥室去休息了。
田彬霏獨自喝了兩杯,揚聲道:“一人獨飲無趣,文博,來陪我喝幾杯。”
田文博閃了進來,苦笑道:“先生醉了,早些睡吧。”
田彬霏笑道:“無趣!無趣!無趣之人吶!給我沏壺茶來!”說著搖搖晃晃地起了身,腳步虛浮地向自己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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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安躺在榻上,滿懷心事,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思想許久,才不知不覺地睡去。他現在打著守制的名義,粗茶淡飯、不進葷腥,住處也是硬床草蓆,被褥不著錦繡。
但他畢竟是土司的身份,不可能給他間茅屋草棚,這住處臥室也是後宅主臥房群的一處重要組成部分。地上也是鋪著地龍,溫暖宜人,不用燒炭烘爐,空氣乾躁。
葉小安只蓋了薄衾,睡的並不踏實,他已回到臥牛嶺好幾天了,可還不太適應現在這個身份。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久,忽然感覺房中燈是亮著的,葉小安猛一睜眼……
眼前所見,令葉小安大吃一驚,一聲驚呼張口欲出,但他的嘴馬上就被一隻手捂住了。
“噓~~~,大哥噤聲!”坐在榻邊的另一個他,豎指於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才輕輕放開掩住他嘴巴的手。
葉小安像患了瘧疾似的打起了擺子:“你……你你……,小二,是你託夢來看我麼?大哥沒做對不起你的事,真的沒有……”
……
這一夜,無星、無月,天色陰沉。
風露中宵,一輛輪椅車無聲無息地停在門前,門開著,他坐著輪椅,靜靜地候在那裡,彷彿在等待什麼。燈從一旁照過來,映著他半邊蒙了軟巾的臉,只有一雙眼睛熠熠放光。
庭院中,忽然出現了一雙人影,一前、一後,一個窈窕,一個健碩。坐在輪椅上的田彬霏登時挺拔了腰桿兒,呼吸粗重起來。院子裡那道窈窕的身影站住了,後邊那道明顯是侍衛的健碩身影落後一步,也定在那裡。
田彬霏胸膛起伏良久,才啞著嗓子道:“進來吧,我不讓他們醒,他們是醒不過來的。”
田彬霏推著輪椅,退回了房中,滑行到另一盞燈下。燈下無疑是這房中光線最昏暗的地方,似乎在他潛意識裡,總想找這麼一個地方,才覺得心裡安穩一些。
那道窈窕的好像春江流水般的身影緩緩走進房中,金色的燈光灑照在她的身上、臉上、髮絲上,映得她白玉似的頰上那兩顆晶瑩的淚珠也變成了透著金色的珍珠。
那雙淡金色的“珍珠”從白玉似的頰上緩緩爬過,無聲地濺落在地上,消失。田妙雯輕顫的嗓音就像被微風撥動的絲絃:“哥,是你麼?”
坐在輪椅上的田彬霏默默地坐著,默默地看著她,只有一雙眼睛流溢著激動的神采。過了許久,他才用依舊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是我!”
田妙雯輕輕走到他的面前,腳下像踩著柔軟的花瓣,一雙柔荑輕輕貼上了他的臉頰。田彬霏突然伸出雙手,抓住了她的手,似乎想阻止她,但是看到田妙雯的眼睛,他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氣似的,又慢慢垂落了手,緊緊地抓住了輪椅扶手。
蒙面巾被摘下來了。露出一張疤痕縱橫的、可怖的面孔,田妙雯蔥白的手指輕輕撫上去,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掉下來,再也數不清:“哥,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倫理,容不下我!天地,容不下我!我是自作孽啊……”田彬霏的聲音飄忽得彷彿來自於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