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感到異常,焦急地問。
白蕙含糊地說了句什麼,才腳步遲疑地走到衣櫃前,拿出首飾匣子遞給媽媽。然後仍背過身去拾掇衣物。
這是一個四周有著彩繪的木頭盒子。由於年代久遠,畫面已不再鮮豔,大致上是些聖母、天使之類的圖畫。盒子正面的蓋子上有一個金屬小搭扣。
清雲開啟首飾匣,漫不經心地看了一下,匣子裡本來就沒有幾件東西,卻都是清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可是,突然她略帶驚慌地翻撿起來。
白蕙感覺得到媽媽的慌亂和迷惑。她回頭瞥了一眼,只見媽媽還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反覆翻找著。終於,她忍不住說道:“媽媽,你不必找了。那個領帶夾子,已被我……送到當鋪去了。”
她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卻沒有勇氣轉過頭去看媽媽一眼。她準備承受媽媽的責備甚至呵斥。白蕙心裡再清楚不過:媽媽病前雖然為了某些特殊開支,當銀行那點兒利息不夠用時,進過當鋪,而且媽媽的一些首飾、毛皮衣服,就是這樣陸續離開這個家,再也沒贖回來過。但媽媽從不讓白蕙去那種地方。媽媽自己去當鋪也是很怕見人的樣子,甚至後來連對白蕙也瞞著。母女倆都覺得去當鋪是一件羞恥的事。這次白蕙竟然去了當鋪,而且是不告而取。白蕙知道,媽媽是非生氣不可的。當初她只想媽媽也許不會發現,誰知今天……
白蕙等待著媽媽的批評。但是清雲卻始終不出一聲,屋子裡靜極了。白蕙忍不住轉過身去,只見媽媽正在無聲地流淚,淚水象泉湧似地灑落下來。
白蕙撲過去一把抱住媽媽:“媽媽,你不要傷心。是我不好,我……你罵我吧……”
清雲也緊緊抱住女兒,女兒的淚珠灑在她身上。半晌,她讓白蕙抬起頭來,用手帕替她擦淚:“阿蕙,媽媽怎麼會罵你。媽媽病了,讓你撐持這個家,太難為你了。”
上個星期,清雲咳嗽時痰裡又出現血絲。白蕙堅持請西醫來看,又去配了很貴的進口西藥。那時白蕙手頭已幾乎一文不名。眼看母女倆連伙食費都沒有著落,何況又該交房租了。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白蕙只想決不能把大興銀行破產的實情告訴媽媽,因為這會送了媽媽的命。於是,她狠狠心悄悄拿出那個金領帶夾去了當鋪。她安慰自己說,這是一個男用品,媽媽不會需要用的。過後她為自己的行為不知懺悔了多少遍,也不知流過幾次淚。她打定主意;一旦找到工作,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把它贖回來。可是,還沒有等到這一天,就被媽媽發現了。白蕙寧願媽媽狠狠地責罵自己,然而媽媽竟好象完全理解她當時的矛盾、痛苦心情似的,不但未加責備,而且自譴自責,反過來安慰白蕙,這就使她內心更如刀絞一般難受,她一把握住媽媽的手,哭得更兇了:“媽媽……”
“阿蕙,好孩子,別哭,”清雲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媽不該把生活擔子全壓在你身上。媽知道,銀行那點利息只夠我們吃飯。以後再不要到處給我請醫生、買藥。我這是老毛病,養養就好了……”
白蕙抬起頭,淚汪汪地看著清雲:“不,媽媽,你一定要堅持服藥。我……我去當鋪,不是因為給你買藥,是為了……我自己……”
“不要硬想理由了,媽媽還不知道你,”清雲雙手捧著白蕙的臉,兩人淚眼模糊地對望著:“你只會苦自己。你看你……身子越來越瘦;衣服也多久沒添過一件……”
突然,清雲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臉漲得通紅。白蕙顧不得再哭,忙倒水給媽媽喝,又輕捶媽媽的背。好半天,清雲的咳嗽才止住。
白蕙拿起手帕先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幫媽媽把眼淚擦淨。她扶著清雲躺下去,一邊說:“媽媽,你放心,我一定很快把那領帶夾贖回來。”
誰知清雲說:“不,阿蕙,你馬上去把領帶夾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