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肩頭一重,男人倒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
車行不到兩分鐘就能睡著,不愧是季岸。
按沈忱的脾氣,當然是一拳過去把季岸打醒,告訴他要睡靠著旁邊的床頭櫃睡,別睡他身上。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無論是在飛機上還是在計程車上。可偏偏此時此刻,在一整晚的「大冒險」之後,他實在有些做不出來。
季岸身上還有傷,那麼喜歡睡覺的人卻熬了一整宿。
沈忱回顧著這究極倒黴的夜晚,越想越於心不忍。
「算了,就當日行一善了」,他這麼想著,任由男人睡在他肩上。
沈忱不知道這算不算共患難之後滋生出來的友誼,總之他越回顧,心裡越是覺得「還好有季岸」。
如果沒有季岸,他現在要麼是被那些黑夾克扔進海里餵魚了,要麼是在荒山裡迷路到餓死了。再往前推一點,要是沒有季岸,他大概都沒辦法從機場到火車站,大概會被暴雨淋到感冒發燒。
推回到十年前,他大概也不會參加什麼接力賽,於是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體驗,為了什麼而拼盡全力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十年裡,季岸經歷了些什麼——很大機率是按部就班地升學、念書、畢業、找工作、入職,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地走到了今天——但季岸壓根沒怎麼變,還和以前一樣,和他印象中的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是微妙,他一方面是討厭這個人的,一方面卻在安靜下來時覺得安穩。
因為知曉世間一切,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知曉萬事萬物都有壽命,沒有什麼永垂不朽;所以在發覺那個人沒有變,自己在那個人的口中也是「沒怎麼變」時,他們好像成為了世界的錨點,在激流中一動不動,自顧自地生活。是很酷的,還很舒心的。
而這種感覺,沈忱一點也不討厭。
溫和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帶來隱約的溫暖;微風吹著,車在開著,沈忱輕輕轉過頭,垂眼看季岸睡著時的臉。良久後他無聲笑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第二十六章 愛心創可貼
車停在那間民宿門口的長階梯下。
沈忱正夢著沙灘躺椅上躺著喝冰可樂的愜意場面,司機幾聲聽不懂的喊聲把他倏然拉回現實。他費勁兒地掀開眼皮,視線模糊了片刻才清晰起來,幾棵看起來不太健康的樹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天空中高懸的太陽已然變得刺眼。
隨後他才察覺,季岸靠在他肩膀上睡,他靠在季岸的腦袋上睡,兩個人依偎著,像冬日窩在一塊兒取暖的貓。
他艱難地支起腦袋,想頂頂肩膀把季岸弄醒;然而他的肩膀已經被睡麻了,現在動一下血管裡就像有螞蟻在鑽。
「季岸,到了……」疲憊讓他的嗓音變得乾澀沙啞,「醒醒,醒醒……」
季岸紋絲不動,像具屍體。
沈忱只好拿另一隻手,軟綿綿地推了他兩把:「……你他媽醒醒……到了……」
他實在是使不上勁兒,精神也萎靡,別說動手的力氣了,就連大聲說話他都做不到。司機不耐煩地再催了好幾句,沈忱只能繼續推搡男人,順便掃了眼四周的情況:是他們租住的那間民宿附近,跟昨天一樣,街上行人寂寥,車輛也少;而本該坐在副駕駛的女人已經不見了,大抵是目的地比他們先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了車。
至於女人報不報警、要不要他們去警察局作證,那就是女人的事了。
「季岸……」他抬高了些音量,索性用腦袋頂季岸的側額,借用整個身體的力量,想把人頂起來,「媽的季岸,你別睡了啊……」
男人哼唧了兩聲,隨後往他頸窩裡很自然地蹭了蹭,含糊不清道:「……我再睡會兒,嵐嵐你過會兒再叫